沈衍礼跟宋娇娇带了点衣服就准备先回大院一趟。
等问明白了，打包一下常用的东西。
以后要是再回帝都，他们也就不常来大院里了。
沈衍礼没问宋娇娇为什么，因为他也不需要知道。
宋娇娇说不想回，那就不回。
再说他以后也不准备当兵。
哪怕靠着爷爷跟爸妈住在军区大院，那也不是个事儿。
搬离这边是迟早的问题。
“哎沈同志，你等等。”
大院接收亭的兵都是老人了，各个过目不忘，见着沈衍礼跟宋娇娇就连忙出亭，喊了一声：“我这边有你一封信。”
“我的一封信？”
沈衍礼愣了下。
谁能给他写信？
那人把挂在房间里的绿色包拎下来，从里面翻翻找找，掏出来一封递过来：“喏。”
“是我爹哎。”
宋娇娇一眼就看出来他爹的笔迹了。
她也有点纳闷，她爹什么时候写的信？看上面的邮戳，似乎他们走了第二天这封信就寄出去了，只是这两天没回来，所以今天才拿到。
信并不薄，但很轻。
不知道为什么，沈衍礼有种很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封信沉甸甸的。
他走着把信封小心翼翼拆开，尽可能没损坏边边角角：“看看爸写什么了。”
当他抽出有些黄的信纸，打开的瞬间，他就愣在了原地——
里面夹着十张整齐的大团结。
信上的字不多，却十分熟悉。
“儿。”
“走得匆忙，忘了多说两句。娇娇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且看好她。若是不懂事，麻烦你多多照顾。出门在外，切记保重身体。代我和娇娇娘，向你父母、长辈问好，钱不多，都是心意，买些东西给长辈，不失礼。回一遭不容易，多陪些日子。家中勿念。”
宋娇娇道：“我爹就是操心的命。”
沈衍礼来来回回把信看了两遍，转头似乎还有点难以相信的问道：“这是爸写给我的？”
“不然？”
宋娇娇觉得奇怪。
如果是写给她的，她爹就会写。
闺女。
会比“儿”多很多笔画。
沈衍礼觉得周身场景变了又变，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傅淮住的那间屋子里。
好像也是这么明媚的天气。
会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蒙一层阴影。
他在那张床前，盯着那个绿色的枕头许久，慢慢朝阴影伸去手。
这次。
他没摸到傅淮的铝盒子。
而是摸到了一封，来自宋家村，属于自己的信。
“咱爸怎么这么好。”沈衍礼捏着那封信的手在抖。
风声掠过耳畔，他听见自己说：上天待我不薄。
宋娇娇本想说，这也没什么。只是一封信，只是一百块。钱不少，但沈衍礼当初就给了很多。
但张开前，她忽地想起来沈衍礼那天，战战兢兢地剖开自己，说着他恶劣的行径。他偷了傅淮的信，幻想着宋家的生活。
宋娇娇道：“因为他是咱爹啊。”
乡下人常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宋家没有儿子。
沈衍礼娶了宋娇娇，喊着爸、喊着妈，那他就是宋家的孩子。
他把信好好的折好，重新放在信封里，把信封看了又看，而后捏在手中，拉住宋娇娇的手说道：“走，回去吧。”
沈衍礼好像从空气中闻到了麦子的香味，那种被晒干后，会在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草香、土香，还有阳光，味道有了具象化，随着他的步伐像画卷一样展开。
眼前不是冰冰冷冷的军区大院，每个人着装严肃，声音窃窃。
小孩子在麦秆里打滚，沾了满身黄色的碎沫，嘻嘻哈哈，又穿梭在那些麦子分割的地面缝隙间，一不留神就会滑得摔个跟头。
乡下摔个跟头没什么。
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又跑了。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喊：“吃饭、吃饭啦。”
他想。
他真的有点想回宋家村了。
“娇娇。”
“嗯？”
沈衍礼攥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什么都没说，朝着北方看去。
像当年的傅淮一样。
他们都知道。
北面就是家。
宋家的楼下面种了油菜花，早就过了开花的时候，现在黄黄的一片。
张妈听见敲门的声音，拉开门瞧见沈衍礼跟宋娇娇，怔了一下，很快扬起笑脸：“哎呀，小沈。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老爷子今早还问呢，不知道你伤的怎么样，催你爸妈去医院看看你。”
“他们最近都忙，一直抽不出来空。”
“不用折腾了。”沈衍礼道：“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
“去哪儿？”
沈衍礼带着宋娇娇进去，问道：“我爷爷呢。”
“屋里正看今天最新的小报呢。”
老爷子听见动静，话音刚落就出来了，见沈衍礼还包着脑袋，一看就是受了罪，整个人都瘦了。
他张了张嘴，问道：“大夫说你好了？不吭不响就跑出来。”
“拆线了。说再养两天，卫生所住不习惯，明天还要去换药。”
沈衍礼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你们买的哪个叔叔的房子？”
沈首长一愣。
“什么意思？”
“我准备跟娇娇搬过去住。”
宋娇娇扯了他一把。
眼看老爷子眉头都皱起来了，以为他要发脾气，谁料他转了转手里的拐杖，说道：“过两天再去不行？你媳妇也受了罪，总不能让她照顾你。”
“我都好了。医生说不能沾水，别的没什么了。我俩能处理得来。”
沈首长问道：“非要去？”
沈衍礼沉默。
“娇娇你呢，不在家里多住两天？”
沈首长话锋一转，宋娇娇愕然，能看得出来老爷子眼神中的期盼。
沈衍礼默不作声把宋娇娇挡在她身前：“你问她没用，是我要去的，她管不了我。”
沈首长真觉得他跟沈衍礼简直八字不合。
根本说不了几句话就已经气得想骂人了。
他还骄傲上了？
“算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小郑，给他找找房契，赶紧让他走！”随着门重重关上，宋娇娇攥住沈衍礼的衣角，郑妈在旁叹道：“小沈啊，你这——”
“麻烦郑妈了。”
沈衍礼打断了她的话，只引得一声叹。
郑妈一走，宋娇娇问道：“你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