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静云院的桂树叶，在青石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青珞正拿着轻木玉璜模型，在仿制的云阶上反复练习——左脚先迈，三步一顿，弯腰致意，动作已经比昨天流畅了许多，可额角还是渗出了薄汗，后背的云纹锦襦裙也沾了点潮气。
“歇会儿吧，再练下去该中暑了。”青岚递过一块浸湿的帕子，语气里带着点心疼，“你这已经够熟练了，百姓看的是你的诚意，不是要你像执律卫那样刻板。”
青珞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刚坐在石凳上，就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串在风里的碎玉，辨识度极高。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木模型，抬头望去，果然看到羽商摇着鸾鸟扇，慢悠悠地站在院门口，月白锦袍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翻飞。
“哟，我们的‘琉璃顾问’练得挺认真啊，这汗都浸湿襦裙了。”羽商笑着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木模型，又落在仿制的云阶上，“青岚先生也在？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羽商大人来有何事？”青岚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往青珞身边挪了半步，像在无形中筑起一道屏障——他始终对羽商的试探保持着警惕，怕青珞不小心被套话。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送个东西，再递个邀请。”羽商从怀里摸出个锦盒，又拿出张烫金的帖子，一起放在石桌上，“锦盒里是‘月华膏’，庆典那天风大，你练礼仪肯定会出汗，涂在脸上能防干，还能提亮气色，比小桃给你煮的杏仁茶管用。”
青珞没碰锦盒，只是低头看那张烫金帖子——上面写着“邀琉璃顾问共观龙脉坛夜灯，羽商敬上”，字迹飘逸，还盖着个小小的鸾鸟印章。她心里有点疑惑，羽商为什么突然邀请她看夜灯？是单纯的庆典活动，还是另一种试探？
“夜灯？”青岚拿起帖子，眉头轻轻皱了下，“龙脉坛的夜灯不是要等到庆典前一晚才点亮吗？羽商大人怎么提前邀请？”
“因为提前点亮的夜灯有玄机啊。”羽商摇着扇子，故意卖了个关子，目光落在青珞身上，带着点玩味，“你以为夜灯只是用来装饰的？那可是用‘月华纱’做的，浸过凝神草的汁液，点亮后会散出微弱的灵气，能稳定龙脉坛附近的气场——提前点亮，是为了让你先适应灵气，免得到了献玉礼那天，被突然增强的灵气冲得头晕。”
他顿了顿，扇子在掌心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点诱惑：“而且，只有星枢和重要宾客才能提前看，普通人可没这福气。你要是去了，我还能带你看看龙脉坛顶的‘星纹阵’，那可是前朝工匠按二十八宿排列的，晚上点亮夜灯，阵纹会跟着发光，跟你的玉璜说不定能产生共鸣，对你感应龙脉有好处。”
青珞的心跳莫名快了些——星纹阵！她在《星象随笔》里看到过相关记载，说按星宿排列的阵纹能引星力，要是真能和玉璜共鸣，说不定能解开“月时计”的部分谜题。可她看着羽商眼里的笑意，又想起青岚的叮嘱，心里像被两只手拉扯：一方面是想探索玉璜秘密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对羽商目的的警惕。
“多谢羽商大人的好意，只是青珞还要练礼仪，怕是没时间。”青岚先开口拒绝，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庆典前诸事繁忙，她需要养足精神，不便外出。”
“青岚先生别急着拒绝啊。”羽商没看青岚，依旧盯着青珞，“这可是为了献玉礼顺利，你想啊，要是她到了庆典那天，被龙脉坛的灵气冲得头晕，礼仪出错事小，要是玉璜共鸣失败，让百姓失望事大。青岚先生总不会想让她第一次在九域百姓面前亮相，就出岔子吧？”
这话戳中了青岚的顾虑。他确实担心青珞到时候不适应龙脉坛的灵气，毕竟那里是九域龙脉的重要节点，灵气浓度比静云院高得多，万一真出岔子，不仅会打击青珞的信心，还可能让百姓对“龙心”产生质疑。
青珞看着青岚犹豫的神色，心里也动摇了。她知道羽商的邀请没那么简单，可“星纹阵”和“玉璜共鸣”的诱惑实在太大，这可能是她解开月魄玉秘密的重要机会。而且羽商说的也有道理，提前适应灵气，能减少献玉礼出错的概率。
“我去。”青珞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不过我要带着青岚先生一起去，而且看完夜灯就回来，不耽误练礼仪。”
她知道自己不能单独和羽商相处，有青岚在身边，至少能帮她把控分寸，避免被羽商套话。羽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扇子摇得更欢了：“当然可以，多个人更热闹。就定在今晚戌时，我在龙脉坛门口等你们，别迟到啊——夜灯只亮一个时辰，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说完，羽商没再多留，摇着扇子走了，铃铛声越来越远，留下青珞和青岚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的锦盒和帖子，气氛有点凝重。
“你真的要去？”青岚拿起锦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淡白色的膏体，泛着淡淡的月华光泽，确实是月华膏的质地，“羽商心思太深，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星纹阵是假，套你话是真。”
“我知道。”青珞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木模型，“可我想试试，万一真能和玉璜产生共鸣，说不定能找到星陨的线索，也能提前适应灵气，一举两得。而且有你在，我不会被他套话的，你放心。”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期待：“青岚先生，我不想一直躲着他的试探，我想试着自己分辨，自己应对——我不能总靠你和赤炎保护，我是‘龙心’，得学会自己面对这些。”
青岚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突然有些感慨。眼前的姑娘已经不再是那个遇到危险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她开始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勇气，这是成长，也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羽商说什么，涉及玉璜秘密和星陨的事，绝不能多说，只听不说。”
“我答应你！”青珞用力点头，心里的顾虑散了些。
傍晚的时候，赤炎来送肉包子，听到他们要和羽商去看夜灯，立刻就炸了，刀把攥得咯吱响：“不行！不能去！羽商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要去我也一起去，我盯着他，看他敢耍什么花样！”
“你不能去。”青岚赶紧拉住他，“你负责龙脉坛外围的护卫布置，今晚正好是你巡逻的时间，要是你走了，出了岔子怎么办？放心，我会看好青珞，不会让羽商欺负她的。”
“可是……”赤炎还是不放心，眼神死死盯着青珞，“那家伙要是敢套你话，你就直接走，别跟他废话！要是他敢动手，你就摸怀里的银铃，我在附近巡逻，能听到！”
青珞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带着银铃，也会记住你的话，不会跟他多废话的。你在外面巡逻，也是在保护我啊。”
赤炎这才勉强同意，临走前还反复叮嘱了三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青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有这样一个时刻把她的安全放在心上的人，就算面对羽商的试探，她也没那么怕了。
戌时一到，青珞换上干净的云纹锦襦裙，把银铃和凝神丹放进小桃缝的暗兜，又摸了摸怀里的玉璜，才跟着青岚往龙脉坛走去。夜色渐浓，垣都的灯笼已经点亮了大半，像串在黑丝绒上的珍珠，把街道照得亮堂堂的。
龙脉坛门口，羽商已经在等着了，手里提着个
lantern（灯笼），是用月华纱做的，淡淡的光透过纱面散出来，温柔又朦胧。看到他们来，他笑着挥了挥手：“来了？快进来，夜灯刚点亮没多久，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跟着羽商走进龙脉坛，青珞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坛身周围挂满了月华纱灯笼，一圈圈往上绕，像条发光的腰带；坛顶的星纹阵被灯笼的光映得清清楚楚，二十八宿的符号泛着淡青色的光，排列得整齐又神秘；夜风一吹，灯笼轻轻晃动，光影像流水一样在地面上流淌，还带着点淡淡的草木香，正是凝神草的味道。
“怎么样？没骗你吧？”羽商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眼里带着点得意，“这星纹阵可是前朝的宝贝，平时都用布盖着，只有庆典前才会掀开，再配上月华纱灯笼，灵气浓度会比平时高两倍。”
青珞慢慢走到坛顶，站在星纹阵的中心，怀里的玉璜突然轻轻烫了一下——不是刺痛，是温润的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变得浓郁起来，像温水一样包裹着她，和她的灵气隐隐产生了共鸣，比在静云院练灵气探知时清晰十倍。
“你试着感应一下，”羽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时低沉了些，“把玉璜拿出来，放在星纹阵的中心凹槽里，看看会不会有反应。”
青珞犹豫了一下，看向身边的青岚。青岚轻轻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小心点”。她深吸一口气，把玉璜拿出来，放在凹槽里——玉璜刚碰到凹槽，就发出一阵淡淡的白光，星纹阵上的符号也跟着亮了起来，淡青色的光和白色的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发光的网，笼罩着整个坛顶。
“真的有反应！”青珞惊讶地睁大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玉璜的灵气和星纹阵的灵气在互相呼应，甚至能隐约看到一条淡白色的灵气线，从玉璜延伸到星纹阵的某个符号上，正是《星象随笔》里画的“月宿”符号！
“这就是‘星玉共鸣’。”羽商走到她身边，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你的玉璜是月魄残片，星纹阵是按星宿排列的，两者相遇，自然会产生共鸣。你再仔细看看，那条灵气线指向的符号，是不是和你玉璜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青珞凑近一看，果然！星纹阵上的月宿符号，和玉璜内侧的月形纹路几乎一模一样，连细微的弯曲都分毫不差！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这星纹阵，就是解开“月时计”的关键之一！
就在这时，怀里的银铃突然轻轻响了一下——叮！声音清越，却带着点警示的意味。青珞心里一紧，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把玉璜从凹槽里拿回来，揣回怀里。她想起青岚的叮嘱，也想起羽商的试探，刚才差点就沉浸在共鸣里，忘了防备。
“怎么了？”羽商看着她突然收回玉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比如星陨的痕迹，或者月时计的线索？”
“没有，就是觉得灵气有点浓，有点头晕。”青珞故意揉了揉额头，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要练礼仪，不能熬夜。”
羽商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摇着扇子往坛下走：“行，不耽误你休息。不过记住，星纹阵的共鸣对你感应龙脉很有好处，庆典那天，你可以试着在献玉礼时引导这种共鸣，说不定能让玉璜的月华之力发挥得更好。”
离开龙脉坛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青珞走在青岚身边，手里攥着温热的玉璜，心里满是复杂——羽商的邀请确实让她找到了重要线索，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怎么会对星纹阵和月魄玉这么了解？
“别想太多，”青岚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至少我们确认了玉璜和星纹阵的关联，这是个重要的收获。至于羽商，我们慢慢观察，总会知道他的目的。”
青珞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身边的青岚，心里突然变得很坚定。不管羽商有什么目的，不管接下来还有多少试探，她都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利用找到的线索，一步步解开玉璜的秘密，做好“龙心”该做的事。
回到静云院时，赤炎果然还在附近巡逻，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跑过来：“怎么样？羽商没耍什么花样吧？青珞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看了看夜灯，没别的。”青珞笑着说，“你也别总在这儿守着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呢。”
赤炎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两句，才转身离开。青珞坐在亭子里，摸了摸怀里的玉璜，又捏了捏暗兜里的银铃，心里的激动还没平复。今晚的经历像一场小小的冒险，有收获，有警惕，也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夜色渐浓，静云院的灯笼还亮着，淡淡的光落在石桌上的锦盒和烫金帖子上，像在诉说着一场未完的试探。青珞知道，庆典越来越近，羽商的试探不会停止，幽昙的威胁也还在，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今晚的收获，带着同伴的信任，勇敢地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