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昨日拜师,师尊那冷若冰霜的神情,惜字如金,仿佛多瞧他一眼也是多余。
再瞧瞧眼前这盘玉髓果,价值连城,她自己尚且不舍得用,如今却悉数赠予了他。
这前后反差之大,令陈默心头疑云大起。
昨日还对自己不理不睬,今日便将压箱底的宝贝悄然送来,此举何意?
他记起任宣曾言,她这小姑素来不喜言谈,不爱与人往来,终日独坐静思。
兴许昨日并非是她心中不快,而是不知如何应对,末了只得以一个“嗯”字作罢。
事后又觉过于冷淡,恐伤了新收弟子的心,这才将至宝玉髓果取出,权当是一种无声的慰藉与期许。
此念一起,大胆至极,亦荒唐至极。
可不知为何,陈默竟觉这便是真相。
若当真如此……
陈默的心倏地火热起来。
手中这盘灵果登时不再冰冷,倒像是一颗颗滚烫的心意。
原来自己并未被师尊轻视。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将昨夜的失落与沮丧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有些想笑。
堂堂金丹大圆满,半步元婴的绝顶高人,竟会如此不善表达关怀。
这般反差,委实令人莞尔。
“喂,你傻笑什么?”任宣见他神情变幻,时而发怔,时而窃笑,不禁推了他一把,“快说,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哄得我小姑这般开心?”
陈默回过神,敛了笑意,道:“师姐说笑了,并无法子。”
他小心翼翼将玉盘捧回洞府,心中却已定下一个主意。
他要亲自一试,验证这足以令他被逐出师门的猜想。
他将玉髓果妥善收好,复又拉着仍在追问不休的任宣,佯作无意地踱步至洞府外的空地上,故意扬高了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某些“或许”在暗中关切之人听得清楚。
“任宣师姐,多谢你挂心了。”他先作一番铺垫,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之色,“我这几日修习瞳术,总觉心神不宁,精神难以凝聚。识海之中常如风暴席卷,瞳力涣散。”
“我查过典籍,闻说需一种名为‘静神涎’的灵物,敷于眼周,方能安神静气,平复识海。只可惜此物太过罕见,乃是某些异兽的唾液,遍寻无果,当真愁煞人也。”
他言辞恳切,细节分明,听来确是遇上了天大的修炼难题。
任宣果然信以为真,当即拍着胸脯道:“静神涎?我好似听过,确是稀有之物。不过你莫急,我小姑的珍藏之中定然有!她宝物多如牛毛,我去替你问问!她既如此看重你,想必不会吝啬!”
“别!万万不可!”陈默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拉住她,脸上“惶恐”与“感动”之色交织,正色道:“千万别去!师尊正在清修,岂能为我这点微末小事扰她清净?此乃大不敬之举!我……我再自己思量别的法子便是。”
他越是表现得“懂事”,便越能显出他需求的“迫切”与“无奈”。
这出戏,非得做足不可。
“你这人,就是太拘泥了!”任宣有些不快,跺了跺脚,“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罢了,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问!”
言罢,她挣脱陈默的手,径直朝着山顶大殿的方向快步而去。
陈默望着她的背影,一颗心怦怦狂跳。
万一任宣当真去问,自己这番试探岂非弄巧成拙?
他正欲追上,却又生生顿住脚步。
不对,以任宣的性子,倘若师尊真不愿给,她定然也讨要不来。
倘若师尊愿意给……
他心下一横,决定赌这一把。
目送任宣远去,陈默关上洞府大门,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心绪变得前所未有的忐忑。
这一夜,他无心修炼,只取出一颗玉髓果缓缓服下。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凉甘甜的暖流直冲眉心识海。
他那因强记海量功法而隐隐作痛的识海立时被这股暖流包裹,说不出的舒泰。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灵力滋养,他那双几近失明的眼睛竟起了一丝微妙变化。
原本只能瞧见模糊光影的视野,似乎清晰了些许。
虽仍看不清事物,但那层灰蒙之感确是淡了不少。
此果,当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