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士怔在原地,如遭雷击,一双眼珠子几乎要迸出眼眶。
他毕生所学,此刻竟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他当然想不明白。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几卷残篇,几句秘闻。
他知晓“仙媚之体”四字,却不知其真正底细。
他只道此体质是被动引人,如磁石吸铁天生如此。
其实不然。
殊不知,此等体质真正的可怖处,不在“引”,而在“控”。
与人双修,元气互通,本是寻常法门。
然仙媚之体,却能在此间化作神偷妙手,于无声无息中“截流”对方真气,化为己用。这尚是其浅。
更深一层,乃是在对方真气之中,烙下自己一缕神魂印记。
手段至此,犹未尽然。此体质最阴毒之处,甚至无需肌肤之亲。一滴血,一滴汗,乃至一滴唾沫,只要沾染上对方皮肉,便能将神魂烙印悄然种下。
自此之后,对方一身修为,便如自家后院田地,可随意取用。
对方一身真气,便成了听凭号令的内应。
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令其真气逆行,肝肠寸断。
只需投去一瞥,便可催动其体内烙印,使其欲念如潮,身不由己。
典籍所载,那上古魔主一言一笑,引得元婴女修为之失态,并非什么与生俱来的神威,而是那女修早已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成了他掌中玩物。
每一次情难自抑,都是一场隔空施为的隐秘之举。
这等法门,其根基不在“体”,而在“人”,在心机,在手段。
此中玄妙歹毒,又岂是几本残破古籍能道尽的?
老修士自然一无所知。
他便如一个得了藏宝图的痴人,却将图上尺寸全然弄错,眼前所见,便处处都是解不开的矛盾。
他看看手中那块灼灼放光的墨石,又抬眼望向对面那少年。
陈默兀自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手足无措,他见老者神情变幻,心中愈发惴惴,大气也不敢出。
老修士死死盯着他,从头到脚,寸寸打量。
根基虚浮,炼气二层。
元阳充盈,童子之身。
神情怯懦,举止卑微……
不对……不对!
老修士思乱如麻。
古籍有载,魔主尚在炼气,便已引得佳人倾心,道心坚定,方能片叶不沾。
此子见我一介老朽都吓得魂不附体,何来风采?何来魔主之姿?
此事太过荒谬,定有缘故!
当日初见,这小子的五行灵根便呈一种古怪的肉粉之色,闻所未闻。
自己当时只当是异象,并未深究。
如今想来,这惊天粉芒,与那灵根颜色何其相似!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瞬间照亮了他心中所有迷雾。
老修士于其内心疯狂骂娘。
我当真是老糊涂了!当真是瞎了眼!
什么仙媚之体!什么万古魔主!全是狗屁!
他不过是个走了运的废物!天生一副变异的五行杂根,恰好与那劳什子仙媚之体有几分相似,才引动了这般异象!
我竟信了!我竟还指望这么一个蠢材,能助我脱困?我竟将宝压在他身上?
本以为,自己是那独具慧眼的伯乐,于沙砾之中寻到了那匹能带着自己冲出囚笼的千里马。
本以为,这是一场惊天豪赌,赌赢了便是海阔天空,再不受这方寸之地束缚。
可到头来,这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一场自导自演,自欺欺人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