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重归寂静。肃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散了一室的暖意与沉闷。
他望着南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
那里,有失踪的皇弟,有虎视眈眈的对手,有隐藏在暗处的诡异敌人,还有他那心思难测的父皇。
前路茫茫,杀机四伏。
但他别无选择。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徐清的玉佩,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那个已经逝去的英魂承诺:
“怀远,我们……回京。”
寒风卷起他玄色狐裘的衣角,猎猎作响,如同战旗初展。肃王的身影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孤寂。
他知道,从他接下圣旨的那一刻起,一场席卷整个帝国风暴,已然因他而起。而他,将置身于这风暴的最中心,要么乘风破浪,要么……粉身碎骨。
三日后,肃王车驾,如期离开北地,驶向那座权力与阴谋交织的终极舞台——京城。
肃王的车驾并未刻意加快速度,反而严格按照“重伤初愈”的规制,行进得颇为平稳缓慢。
玄色为主调的车队透着一股沉肃之气,护卫们眼神警惕,纪律严明,无声地彰显着北地藩王的威仪。
沿途州县官员的迎送,一律由陈福出面应对,肃王始终未曾露面,只以“王爷车马劳顿,需静养”为由推拒。这更加坐实了他伤势未愈的传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先于车队飞向了京城。
车队行进的路线,也经过精心规划,并非完全沿着最快捷的官道,时而会绕行一些看似风景秀美、适宜“养病”的路线。这既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也为暗中先遣的“影刃”小队和情报传递留出了更多时间和空间。
车内,肃王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内力恢复缓慢,如同龟爬,记忆的碎片依旧混乱,每每强行回忆,便头痛欲裂。但他并未放弃,每日都会耗费大量时间,以内家心法引导那微弱的内息,游走于受损的经脉之间,过程痛苦不堪,额角常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需要力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增加,在关键时刻都可能成为保命或翻盘的底牌。
沈放偶尔会趁着送药或汇报行程的机会,低声传递一些来自京城“夜枭”的最新消息。
“王爷,夜枭确认,京城关于您与睿王失踪有关的流言,确实已经开始在特定圈层传播,源头暂时追查到几个依附于齐王的清流御史,但背后是否有更深层的推手,尚未可知。”
“皇城司和京兆尹对睿王府的‘保护’依然严密,我们的人难以靠近。不过,夜枭通过其他渠道,查到睿王失踪前半月,曾多次微服前往城西的‘墨韵斋’,那是一家看似普通的书画铺子,但暗地里也做古籍修复和交易的生意,据说收藏有一些孤本残卷。”
“墨韵斋……”肃王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查这家铺子的底细,尤其是其老板和往来客人。重点关注它与……钦天监,或者那些喜好研究星象、古术的官员,有无关联。”转魂镜的传说,往往与这些领域纠缠不清。
“是。”沈放记下,继续道,“另外,韩青的家族,其父韩明远(工部侍郎)近期并无异常,但其母族那边,一个表亲经营的镖局,上个月接下几趟前往西南的暗镖,货物不明,收货方也很神秘,夜枭正在跟进。”
“西南……”肃王指尖轻轻敲击着坐垫,那是暗影阁势力曾经若隐若现出现的区域之一,“让夜枭盯紧这条线,但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还有……阮姑娘那边,谷老用了安神香辅以针灸,试图引导,但效果甚微。阮姑娘似乎对那段记忆极为抗拒,一旦触及,便情绪激动,甚至昏厥。”
肃王沉默了一下,挥挥手:“暂且放缓,以稳定她的心神为主。此事急不得。”
“是。”
车队继续南行,越靠近京城,气氛似乎越发微妙。官道上往来的车马明显增多,各色人等混杂,窥探的目光也愈发频繁和大胆。
甚至有几次,在车队驻扎休整时,发现了不明身份的人在远处窥视,但对方极为警觉,一被发现便迅速遁走。
肃王对此心知肚明,依旧稳坐钓鱼台,甚至故意在一次下车透气时,显露出几分脚步虚浮、需要亲卫搀扶的“病弱”之态。
这一日,车队抵达了距离京城仅百余里的漳河驿。这是入京前最后一个大型官驿,按照惯例,钦差或亲王级别的官员在此都会停留一晚,整顿仪容,次日再正式入京。
驿丞早已得到消息,将驿站内外打扫得一尘不染,肃王的亲卫迅速接管了驿站的防务,明岗暗哨,布置得滴水不漏。
夜色深沉,漳河驿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寂静。肃王住在驿站最好的上房内,烛火摇曳。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落叶触地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房间阴影处,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正是负责贴身护卫的沈放。他手握刀柄,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肃王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平静地看向窗户:“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窗外静默了片刻,随即,窗户被一股巧劲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落地无声。来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属下‘影刃’甲三,参见王爷!奉夜枭统领之命,有紧急密报!”
肃王心中一动,“影刃”甲字组,是其中最精锐的小组,直接对他和夜枭负责,非万分紧急,绝不会轻易动用直接面禀的方式。
“讲。”
“王爷,夜枭统领令属下禀报三件事。”甲三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第一,确认睿王失踪前,频繁接触的‘墨韵斋’老板,于三日前暴毙家中,官府结论是突发心疾,但夜枭验看后,怀疑是中了某种慢性奇毒,毒发身亡。”
肃王眼神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