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心麦的根须在星轨间织成了张金色的网。阿影蹲在“双轨号”的观测舱里,看着显微镜下的麦须切片——那些纤细的纤维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光粒,在星轨能量的作用下闪烁,像串流动的密码。“它们真的能传递信号。”她惊叹着转动旋钮,光粒的闪烁节奏突然变得规律,三短两长,正是“麦语密码”里的“安全”信号。
林野抱着台老式收信机走进来,机身上贴着片通心麦的叶子,叶片边缘还在微微颤动。“刚收到阿雾的消息。”他调试着调频旋钮,收信机里传出“沙沙”的杂音,夹杂着清晰的麦叶摩擦声,“迷雾星环以西的‘碎星谷’,盲冰下的星轨正在苏醒,通心麦的根须已经长到谷口了,让我们去看看。”
碎星谷的星岩是罕见的赭红色,像被星火烧过的灰烬。飞船降落在谷口时,通心麦的金色根须正顺着星岩的裂缝往里钻,每根须尖都顶着颗发亮的光粒,在昏暗的谷里像群引路的萤火虫。阿影抓起根根须凑近闻,闻到股熟悉的甜香——是星麦糖融化的味道,和第八十二章里埋在泥土里的那半块糖一模一样。
“是守谷人留下的信号。”林野指着根须缠绕的块星岩,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糖纸印记,“老日志说,碎星谷的第一代守谷人是个糖匠,总把星麦糖藏在麦种里,说甜味能让种子记得回家的路。”
往谷里走了约半里地,眼前突然出现片奇特的景象:无数块星岩被通心麦的根须连在一起,岩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根须正顺着刻痕游走,在岩间拼出幅动态的星图——盲冰下的星轨正在根须的牵引下缓慢合拢,像被麦语唤醒的沉睡者。
“这些刻痕是‘麦语信标’。”阿影摸着最古老的一块星岩,刻痕里还残留着星麦糖的结晶,“糖匠把星轨信息刻在石头上,再让麦种沿着刻痕生长,等根须长满整面岩墙,信息就会顺着根须传出去,比任何无线电都可靠。”
在谷心的石洞里,他们找到个半埋在土里的铜盒。盒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叠泛黄的糖纸,每张糖纸上都画着简易的星轨图,角落写着日期,从星历40年一直延续到星历75年。最新的那张糖纸上,画着个小小的双轨结,旁边用麦秆沾着糖液写着:“等麦须长到星灯站,就把谷里的新糖送过去。”
“是糖匠的最后一封信。”林野捏着那张糖纸,糖液已经干透发脆,却仍能闻到淡淡的甜香,“他没等到通心麦长出来,就把念想藏在了糖纸里,让后来的麦子替他传信。”
石洞里的通心麦突然剧烈颤动,根须上的光粒闪烁频率加快,变成急促的“滴滴”声——是“危险”信号。阿影冲出石洞,发现碎星谷的盲冰正在大面积崩裂,无数星岩从谷顶坠落,砸在根须织成的网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是盲冰融化太快,星岩失去支撑了!”林野迅速启动通讯器,“阿雾!碎星谷有塌方风险,请求支援!”
收信机里传来阿雾带着喘息的声音:“我们的麦语信号被干扰了,通心麦的根须在乱码……等等!”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让谷里的人往根须上撒星麦糖,甜味能稳定信号!”
果然,几分钟后,根须上的光粒重新变得规律。阿影看见远处的星轨上,无数光点正在靠近——是各星域赶来的支援队,他们驾驶的飞船都拖着捆捆星麦秸秆,秸秆上挂满了星麦糖,甜香顺着根须的网络漫过来,竟在谷顶形成层金色的护罩,挡住了坠落的星岩。
“糖匠说得对,甜味能稳信号。”阿影笑着往最近的根须上撒了把星麦糖碎,糖粒接触根须的瞬间,光粒的闪烁变得格外明亮,“这些麦子记着甜味,就像记着最安稳的日子,只要甜味在,信号就不会断。”
支援队的人开始在谷里搭建临时支架,用通心麦的根须捆扎星岩,防止进一步塌方。阿夜带着暗区的人往裂缝里补种通心麦种,他的手法已经很熟练,每粒种子都拌着星麦糖浆,说是“让新苗出生就带着甜味,长得更稳”。
麦爷爷的声音突然从收信机里传来,带着星灯站特有的杂音:“丫头小子,把糖匠的糖纸拓下来,我认出那双轨结了,是你父亲年轻时画的!当年他在碎星谷帮糖匠修过麦仓,临走时留了半块星麦糖当纪念……”
阿影突然想起第八十二章里,林野塞给她的那半块被冷汗浸潮的星麦糖——糖纸的纹路,竟与石洞里那张糖纸上的双轨结一模一样。原来那不是偶然,是糖匠的麦子记着当年的糖香,把信号一路传到了他们手里。
当塌方被控制住时,碎星谷的星岩上已经爬满了新种的通心麦,根须顺着糖纸拓印的星轨图延伸,在谷壁上织出幅巨大的“麦语信报”——上面流动着各星域的消息:星灯站的新酒出缸了,暗区的新麦开始磨粉了,麦禾实验室的银白麦种发了芽……像张用甜香串起的报纸。
“你看这信报的中心。”林野指着最显眼的位置,那里的根须拼出个正在闪烁的年轮,是第九十四圈的形状,轮纹里嵌着无数张糖纸的虚影,从星历40年到现在,像串被麦语串起的糖,“这圈年轮,是用信和甜味拼出来的。”
阿雾带着“麦语报务员”赶来,她们手里都拿着特制的麦秆笔,笔尖沾着星麦糖浆,能在根须上写下新的消息。最年轻的报务员是个梳着双辫的小姑娘,她在年轮的边缘写下:“碎星谷的新糖快熬好了,等麦须传到你那,就请你来尝第一口。”
离开碎星谷时,通心麦的根须已经把谷里的星轨与主网完全连接。林野往货舱里装了满满一箱糖匠留下的糖纸拓片,每张拓片都裹着片通心麦叶,叶尖的光粒还在规律闪烁,像在说未完的话。
“你说,糖匠要是知道他的信终于传出去了,会是什么表情?”阿影问,指尖捏着那半块从第八十二章留到现在的星麦糖,糖纸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林野往嘴里丢了颗裹着糖衣的通心麦种,甜味在舌尖炸开:“肯定在石洞里笑呢。”他指着货舱里正在发酵的星麦糖浆,“你看,我们正把碎星谷的新糖往各星域送,用不了多久,所有通心麦的根须上,都会带着这股甜味,就像糖匠当年想的那样。”
收信机里传来“滴滴答答”的麦语声,是各星域在回传消息。第九十四圈年轮的轮纹在星图上渐渐清晰,里面流动的光粒带着淡淡的甜香,像在说:有些信不用邮局送,有些话不用嘴巴说,只要把念想藏在麦子和糖里,让甜味顺着根须漫过星轨,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那些等了几十年的回信,总会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随着麦香轻轻落在你手里,甜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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