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晦被他勒得呼吸一窒，脸色泛青，却依然没说话。
孙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猛地松开他，对着手下喝道，“给我搜！任何可疑的东西都别放过！”
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不过片刻，一人捧着一把古琴和几本泛黄的乐谱出来，“大人，只找到这些。”
“琴？”孙德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做工精致的七弦琴，脸上露出轻蔑的笑，“藏头露尾，装什么清高！下三滥的东西！”
他接过古琴，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掼在地上！
木屑纷飞，断弦迸裂。
这琴是嘉宁县主所赠，苏知晦见这琴被摔，猛地抬起头，狠狠盯向孙德。
那里面蕴含的恨意让孙德莫名一悸，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后他怒火更炽，“嗬！还敢瞪我？看来是苦头没吃够！”
他对着身旁的人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那几人并非是第一次跟着孙德行事，知晓他的脾性，当下便上前，拳脚如同雨点般朝着苏知晦身上落下。
苏知晦闷哼一声，蜷缩起身体，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只在喉间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响。
这时，院外一个负责望风的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不好了！大人！裴、裴国公......他带着人，正朝这边来了！眼看就要到巷口了！”
“快！”孙德闻言，脸色骤变，“将这人捆结实了，先带回去！”
几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架起奄奄一息的苏知晦。
下一刻，数道身影自檐上落下，动作迅捷无声，却堵住了所有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离北巷口不远的青石板路上，裴修衍一身玄色常服，端坐于马上。
他是同宋枝一起用了早膳，又将她送到嘉宁县主的马车上，才过来的。
墨竹策马跟在一侧，低声禀报，“主子，我们的人一直守着，按您的吩咐，我们并未阻拦，暗中将他们引到了那人所在的那处院落。”
“已经查明，此次走漏风声的人名唤孙德，此人野心不小，在刑部经营了些人脉，但能力平庸，尤好抢功。”
“此时孙德就在那宅子里，不过，他们并未杀了那人，”墨竹略一迟疑，猜测道，“这人，会不会跟他们说些什么？”
“一并杀了就是。”裴修衍眼中闪烁着些许不耐。
待这三日婚假后，他便要启程去往泾阳。
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偏生要在他难得想偷闲片刻的时候跳出来碍眼。
“走吧。”他冷声吩咐，夹紧马腹加快速度，朝着那处宅院疾驰而去。
只想尽快了结这摊杂事，回去说不定还能同宋枝一同用个晚膳。
......
宋枝跟嘉宁县主果然去了城南新开的绸缎庄。
能叫裴修衍推荐，果然名不虚传，各色绫罗绸缎琳琅满目，那些苏绣，花样确实新颖，连宋枝这临安来的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嘉宁县主依旧是那副肆意的模样，但对宋枝，倒是多了几分耐心，陪着她细细挑选。
不过看着这些料子，两人倒是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情景。
“说起来，咱们头回碰面，也是在绸缎庄里。”嘉宁县主指着一匹雨过天青的料子，语气带着些回忆。
“确实，”宋枝抿唇一笑，接口道，“不过，那匹料子呢，怎么没见你做成衣裳？”
嘉宁县主扬起下巴，带着点重算旧账的意味，“你还说，给你付了那笔银子，我哪还能包下那布料？”
她故作埋怨，“还差点害得我连后来买那处宅子的钱都凑不齐了！”
这话虽是抱怨，语气里却并无真正责怪之意，毕竟若不是因此，她也不会结交宋枝这个朋友。
不过提起那处宅子，宋枝自然想到了苏公子，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她放下手中的料子，侧头看向嘉宁县主，“说起来，你同苏公子，是如何相识的？”
嘉宁县主闻言，脸颊竟罕见地浮起两抹红晕，眼神也飘忽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才道，“就是......去年在宫里的事。”
“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路过御花园的荷池时，不小心踩滑了，差点跌进池子里。”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当时旁边也没个宫女太监，他正好在附近练琴，听到动静过来拉了我一把。”
嘉宁县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苏知晦匆忙放下怀中的琴，疾步而来，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他当时似乎还低声说了一句“县主小心”，声音清润，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要不是他，”嘉宁县主收回思绪，带着些许悸动，“本县主那日可就成了落汤鸡。”
“然后呢？”宋枝眨了眨眼，“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上他了？”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
嘉宁县主见她这副懵懂的模样，有些着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哎呀，你都成婚了怎么还不明白！”
她压低了声音，“我长这么大，身边围着的人，哪个不是看中我县主的身份？要么怕我，要么捧我，变着法儿地想从我这儿得些好处，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
她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随即眼神又亮了起来，“可苏知晦他不一样！那日在荷池边，他拉我一把，连名都留，扶稳了我，确认我无碍后，抱着他的琴就走了，连看都没多看我一眼。”
“后来我特意去打听了才知道他是个乐师，我去找他，他对我也是恭敬疏离，该行礼行礼，该答话答话，从不逾矩，也、也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变着法儿地奉承我。”
宋枝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隐约明白了。
因为他的不同，所以嘉宁县主喜欢他。
那......裴修衍呢？
为何喜欢她？
她左思右想，自觉身上实在寻不出与人不同的地方。
“宋枝，宋枝？”
嘉宁县主连唤了几声，见她眼神发直，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们挑完料子，回去叫上苏公子一起去醉湘阁用午膳吧！上次见面匆忙，他还说寻个机会要好好谢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