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血族近期异常活动的事项,这关乎帝国边境安宁乃至大陆势力平衡,显然有必要通知那位虽然已经退休、但智慧和经验依旧无人能及的前代勇者。
因此,此刻,在墨尔本郡一间安静舒适的客房里,约瑟夫——或者说,灵魂深处依旧是那位传奇勇者亚历克斯——正凝神思索,围绕着塞纳德皇帝刚刚通过通讯宝石口述的内容进行着深入的分析与推演。
“西境边界线上出现的那些骚扰和试探倒还在情理之中,算是血族恢复元气过程中的常规操作。”
亚历克斯用指节轻轻敲打着铺在桌面上的边境地图,发出笃笃的轻响,“但是,北境突然冒出来的那一桩袭击事件,不对劲,那显然是一个不合常理的孤例。”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边境的真实情况。
“我们都很清楚,只靠短短十几年的休养生息,血族那群见不得光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恢复到战前那种足以威胁帝国腹地的巅峰实力。”
他端起手边的粗陶茶杯,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咖啡,“现在他们能有个战前六七成的水平恐怕都已经是血神格外开恩让他们走了大运了。
以他们目前捉襟见肘的兵力,根本支撑不起在西境和北境两个方向上,同时发起哪怕只是中等规模的调动和试探——光是维持一个方向上的袭扰攻势,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吃力,暴露出兵力分散的窘境了。”
“而且,从时间线上看,西境的袭扰活动,是在大约十五天前开始零星出现,然后在十天前才逐渐增加频次和规模。”
亚历克斯用手指在西境区域划了一条线,又点了点北境的位置,“如果北境也是血族高层战略中所要认真试探和评估的范围内目标的话,
那么按照常理,两边的行动应当大致同步发起才对,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更好地浑水摸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北境的行动比西境晚了整整十五天!这时间差太明显了,不符合协同作战的基本逻辑。”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总结道:
“所以,基于以上这些疑点,我更倾向于判断,北境那次针对半人马运输队的袭击仅仅是一个偶然的、独立的孤立事件而已。
更何况,从战略价值上来看,荒凉寒冷的北境也绝不可能是血族现阶段会选择的重点目标。”
“西境那片众所周知的烂泥潭,我们都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亚历克斯的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古老的精灵族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落,他们采取的全面收缩战略在广袤的边境森林地带留下了太多的权力和生态位真空。
这片无主的‘黑暗富矿’,自然就成为了血族这类生物绝佳的生存温床和渗透突破口。”
“但是北境,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虽然盘踞在那里的兽人酋长国,那位雄才大略的龙牙一世,时常对我们帝国虎视眈眈,是个令人头疼的邻居。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和他那支强悍的狼骑兵对于血族而言同样构成了极其强烈的威慑。”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兽人国的区域,“龙牙一世对血族的态度和我们一样坚决,甚至更加赤裸裸的厌恶。
他绝不可能容许那帮靠吸血为生的苍白蛮子,踏入他视若珍宝的领土半步,那会被他视为对兽人勇士荣耀的玷污。”
“正因如此,”亚历克斯的目光重新变得深邃,“我更加怀疑,出现在北境的那支血族小股部队,很可能是一支脱离了正常调遣序列自行其是的队伍。
而且,从他们袭击民间商团护卫队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行为来看,他们大概率不是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关乎族群利益的特别军事任务——”
“不然,他们不去侦察帝国边防哨所,不去袭击军事据点,盯着一个护送【可乐】的半人马商队穷追猛打做什么?难道血族现在穷得连饮料都要靠抢了吗?”
这略带幽默的反问,更凸显了他判断的合理性。
通讯宝石另一边的塞纳德皇帝耐心而认真地听完了亚历克斯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沉吟了片刻,最后用沉稳的声音赞同道:
“的确,你的洞察力依旧敏锐如昔。朕的参谋部那些精英们在经过详细推演后得出的初步推测,也和你的判断相差无几。看来,现实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了。”
他肯定了亚历克斯的分析,随即抛出了更关键的问题,“那么,接下来,我们帝国的态度应当如何?
是采取稍显纵容、外松内紧的‘诱敌深入’之策,还是直接以雷霆万钧之势‘重拳出击’,向大陆各方明确展示我们绝不妥协的强硬态度?”
“选择前者,示敌以弱,或许能引诱出血族更多的兵力,有机会获得更大的战果,一举重创其有生力量;
而选择后者,展示肌肉,或许可以凭借强大的威慑力,规避掉一场可能爆发的局部战争,但也存在被视为绥靖、反而助长敌人气焰的恶劣后果风险。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当然是选择‘诱敌深入’,塞纳德!”
亚历克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后的笃定:
“我们泰卡斯帝国,从不畏惧战争,也绝不惧怕和那帮吸血鬼再打第二场、甚至第三场‘血族驱逐战’!
帝国的边疆是由钢铁般的意志和钢铁般的军队共同守护的,我们拥有这个底气和实力。帝国的钢铁守护者钢铁的帝国!”
“更何况,冷静分析下来,选择‘诱敌深入’的策略,无论后续如何发展,我们帝国都无论如何不会亏!”
他开始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战略理论,又回到了当年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的时刻:
“第一种情况,如果血族前线指挥官的才能平庸是个急功近利的莽夫,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他们贪功冒进的心理通过一系列精妙的、看似无意的防线调整和后退巧妙地为他们布置下一个巨大的口袋阵,实现完美的合围,将他们这股冒进的兵力彻底‘包了饺子’!
或者,更狠一点,就此实施‘围点打援’战术,利用这支被围的敌人作为诱饵,不断地消耗和削弱前来救援的血族有生力量。”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虚画了一个包围圈。
“第二种情况,即便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足够精明嗅觉敏锐的家伙,他或许能察觉到我们防线背后隐藏的杀机,从而选择暂且犹豫、按兵不动。”
“但是,他需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外部帝国的压力,更有来自他们血族族群内部,那些渴望鲜血与掠夺的、汹涌的反对声音!”
“血族那贪婪、短视的秉性,我们这些老对手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在乎的永远是看得见的短期利益,从不屑于,或者说缺乏能力去进行长远而周密的谋划。
否则,以他们个体的强大和漫长的寿命,又怎么可能在广袤的大陆上流浪、漂泊了上万年之久,却始终找不到一块能够真正容纳他们、让他们扎根的土地呢?”
“安萨斯领,那片富饶的土地曾经短暂地接纳过他们,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不是,而且我敢断言,在未来,只要帝国还在,它就永远也不会再是了!”
“族群内部那些激进派、主战派的声音会如同毒液般侵蚀他们本就脆弱的决策体系,让他们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冷静头脑彻底丧失。”
亚历克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对人性(或者说血族本性)的深刻洞察:
“没有人,能够真正违背那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集体欲望和贪婪本能——哪怕他拥有着多么崇高的古老血脉,拥有着多么强大的个人力量,在族群渴望鲜血与掠夺的集体意志面前,也终究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