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亚恩那只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手,决然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发射按钮时。
整个拉莱耶,这片沉睡了亿万年的疯狂之城,都仿佛,在这一瞬间,为之静止了。
天空中,那轮巨大而冷漠的猩红眼球,祂那混沌的瞳孔,似乎,也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祂,从那三枚……即将离开发射管的、小小的“铁疙瘩”之上,感受到了一股……连祂,都感到一丝心悸的、纯粹的……
——“无”的气息。
一种足以,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去的……终极的虚无。
【住……手……】
那个宏大的意志,第一次,传达出了……除了“傲慢”与“不悦”之外的、一种,全新的情绪。
——警告。
但亚恩,只是,用一个……充满了嘲讽和决绝的笑容,回应了祂。
然后,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意志,彻底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发射。”
没有轰鸣,没有火焰。
在“开拓者”号那伤痕累累的船首之下。
三枚,通体由秘银和黑曜石构成、表面篆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弑神者”I型·奇点鱼雷】,如同三位沉默的、执行着最终判决的死神,悄然无息地,脱离了母舰。
它们,没有射向天空中的那轮猩红眼球。
它们,也没有,射向那座最高的、作为“神座”的尖塔。
它们,在亚恩那最后一道、精准的“精神力”引导之下,分别射向了……
拉莱耶城,三个,看似毫不起眼的、但却是由亚恩,通过石碑解析出的、维持着这座“亚空间”城市,最关键的……
——三个,【空间……稳定……锚点】!
亚恩,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去“杀死”那位,可能根本就不会被物理方式所杀死的“伟大之主”。
他要做的,是更疯狂,也更彻底的事情。
他要摧毁,祂的“家”!
他要将这座,庇护了祂亿万年沉睡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疯狂之城,彻底地……
——推倒!
“你……竟敢……!!!”
当那三枚鱼雷,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分别,击中了那三个“空间稳定锚点”时。
天空中那轮猩红的眼球,终于,爆发出了一股……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敢置信的、狂暴的精神风暴!
但,一切,都太迟了。
引信,被触发了。
三个……微型的、不稳定的、但其引力,却足以,吞噬一切的……人造“奇点”,在拉莱耶的三个核心基石之上,同时……
——诞生!
那一瞬间——
整个拉莱耶,这座,由非欧几里得几何学构筑的、扭曲的城市,仿佛,被三只无形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
空间,开始剧烈地、不可逆转地……
——坍缩!
那些高耸入云的、扭曲的尖塔,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的积木,在一瞬间,就被那恐怖的引力,撕裂、粉碎,然后,被吞噬进那三个,小小的“黑洞”之中!
那些,由墨绿色巨石构成的、巨大的建筑,也开始,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变形,被拉扯成一根根,细长的“面条”!
整座,漂浮在异次元的城市,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走向彻底的、结构性的……
——崩塌!
而天空中,那轮巨大的、猩红色的眼球,也因为,失去了祂所依附的“神座”的稳定支撑,而开始剧烈地闪烁、变得虚幻!
【不……!!!!】
祂发出了,自诞生以来,第一声,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哀嚎!
祂,那宏大的、可以轻易抹去凡人灵魂的意志,在“空间坍缩”这等,属于宇宙最本源的、创世级别的伟力面前,也同样,显得不堪一击!
祂,像一个,即将要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溺水者,疯狂地,挣扎着,想要,退回到那扇,即将要因为空间的崩塌,而彻底关闭的“门”后。
但亚恩,会给祂这个机会吗?
“……我说过……”
在“开拓者”号那即将要被空间风暴所撕裂的舰桥之上,亚恩,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着控制台,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天空中,那个,正在狼狈逃窜的“猩红眼球”。
他那双,已经流下两行血泪的、幽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一种,凡人在向神明,发起最后挑战时,那种悲壮的、无与伦比的骄傲。
“一起……”
“回归……‘无’吧……”
他,对着通讯器,向着“门”外,那支,由布兰登和卡特琳娜率领的、幸存的舰队,下达了他,作为总司令的……
——最后一道,命令。
“向我开炮。”
“门”外,现实世界。
布兰登和卡特琳娜,通过那扇,因为内部空间的剧烈扭曲,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门”,看到了里面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他们,也听到了,亚恩,那最后一道,充满了决绝的命令。
“不!大人!”布兰登嘶吼着,虎目含泪。
“他是想用我们炮火的能量,去彻底引爆那个不稳定的空间,他想和那座城市,同归于尽!!!”卡特琳娜瞬间,明白了亚恩的意图,她那张美艳的脸上,血色褪尽。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全舰队……”布兰登,这位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骑士,闭上了眼睛,用颤抖的声音,下达了他此生,最痛苦的命令。
“目标,‘门’的中心……”
“开……炮……”
数百门火炮,再次,发出了它们悲伤的怒吼。
无数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尾迹,如同送葬的流星,射入了那扇即将要破碎的“门”中。
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拉莱耶的亚空间,在内外能量的剧烈冲击之下,终于,彻底地,突破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足以湮灭一切的……
——【维度大爆炸】,发生了。
那一瞬间,没有声音,没有光。
只有一片绝对的、纯粹的、吞噬了一切的……
——“白”。
然后,那扇,连接了两个世界的“门”,连同它背后,那座疯狂的城市,和那个,不甘的猩红眼球……
彻底地,永远地……
——消失了。
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海面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那些劫后余生的、残破的舰队,和所有,都在为他们那位……与神明同归于尽的“王”,而失声痛哭的士兵们。
然而,没有人发现。
就在那片,“门”消失的空间中心。
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被烧得焦黑的、亚恩那套【守望者】动力甲的胸甲碎片,正静静地,漂浮在那里。
而在那碎片的中心。
那串,由伊索尔德,亲手为他戴上的、“月光石”项链,正散发着微弱的、但却充满了顽强的“生命”气息的……
——柔和的光芒。
光芒之中,似乎包裹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要熄灭的……
——蓝色的……灵魂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