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登骑士的回归,在北境,掀起了一场远比霜狼之战胜利时更猛烈的政治风暴。
当他带着康复的伊索尔德,和亚恩那句充满了杀机和暗示的“质问”,回到巨岩堡时,康拉德伯爵这位北境雄狮,当场暴怒。
他将自己最心爱的、由鹰巢城钢材打造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内鬼?!”他的咆哮声,在议事大厅里回荡,让所有的卫兵都为之战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我的联盟之中,竟然有人,敢和那些来自深渊的渣滓勾结,出卖我的女儿?!”
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遭遇,更是因为一种被背叛和愚弄的羞辱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棋手,在巧妙地利用着亚恩这枚“棋子”。但现在,他才惊恐地发现,在这盘更大的棋局上,他自己,连同他引以为傲的北方联盟,都差点成了别人献祭的祭品!
而点醒他的,恰恰是他一直想要“驾驭”的亚恩。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召集所有领主!立刻!马上!以‘紧急军事会议’的名义!”康拉德伯爵下达了命令,“我要看一看,到底是谁的脸上,写着心虚!”
一场以“调查内鬼”为名义的、雷厉风行的内部清洗,在整个北方联盟中,迅速展开。
康拉德伯爵,这位纵横北境数十年的统治者,展现出了他冷酷而老辣的一面。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证据和恐惧。
他以协助亚恩总督调查“邪教徒渗透”为由,获得了所有领主的支持,开始对联盟内部的信件往来、人员流动和物资调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无死角的审查。
一时间,整个北境,风声鹤唳。
那些平日里心怀鬼胎、与南方贵族甚至境外势力有着不清不楚联系的中小领主们,人人自危。
而布兰登,则成为了伯爵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他率领着一支精锐的“内部审查队”,奔波于各大城堡之间。他不再是那个优雅的骑士,而是一个冷酷的、只问真相的审判官。
很快,线索,便浮出水面。
审查队发现,在伊索尔德出发前的一个月里,有一个家族,与南方的一些神秘商人,进行了极其频繁的、非正常的贸易往来。而这个家族,正是伯爵的姻亲,由他的堂妹夫,“银狐”威廉·冯·法尔肯海因男爵所统治的“鹰溪堡”。
威廉男爵,一向以精明和善于经营着称,在联盟中人缘极好。但康拉德伯爵,从这份异常的贸易记录中,嗅到了一丝背叛的味道。
他立刻下令,封锁了鹰溪堡,并将威廉男爵,“请”到了巨岩堡。
面对伯爵那如同要吃人般的目光和布兰登呈上的、无法辩驳的证据,威廉男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招供了一切。
原来,他因为一次投资失败,欠下了一家来自南方自由城邦的商业联盟一大笔巨额债务。而那家商业联盟的背后,就有“深海之影”的影子。
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最终选择了背叛。他将伊索尔德的出行路线和时间,透露给了对方,以换取债务的豁免和一笔不菲的“报酬”。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从未想过,亚恩,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佬,竟然能从一场海上的绑架案,反向追查到他这个深藏在内陆的“内鬼”。
“叛徒……就应该有叛徒的下场。”
康拉德伯爵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亲戚,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三天后,威廉·冯·法尔肯海因男爵,和他所有参与此事的家族核心成员,在巨岩堡的广场上,被公开处以绞刑。
鹰溪堡的领地和财产,被伯爵全部没收。
这场迅速而血腥的清洗,如同当头一棒,打醒了所有心怀异志的北方领主。他们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由康拉德和亚恩共同主导的北方联盟,其内部的纪律和规则,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联盟的凝聚力,在经历了一次血的洗礼之后,反而变得空前强大。而康拉德伯爵,在处理完内部的“杂草”后,也开始全力履行他对亚恩的承诺。
他动员了整个联盟的力量,将所有古老家族图书馆里,那些积满灰尘的、关于古代遗迹、神秘传说、古老航海日志的文献,全部收集起来,打包送往白港城。
同时,一支由三百名最精悍的北地猎人和山地兵组成的“支援部队”,也开始集结,准备南下。
康拉德伯爵知道,现在,他和亚恩,已经是一艘船上的人了。亚恩在南方与“深海之影”的对决,其胜负,将直接关系到整个北方联盟的未来。
就在北方因为一场内部风暴而变得更加团结之时。
白港城,总督府的秘密书房里。
亚恩,也终于在他那不眠不休的研究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的面前,铺着那张从海盗议会得到的、不完整的“风暴之眼”海图,以及那本写满了疯言疯语的古老航海日志。
而在他的手边,是一台他亲手制造的、由无数齿轮和游标构成的、极其复杂的星盘计算机。
这是他结合了现代天文学知识和石碑中的精密机械制造技术,创造出的、专门用来破解那张“星象潮汐图”的工具。
他将北方联盟送来的、海量的古文献资料,全部输入了自己的“数据库”。他让卡特琳娜,将所有关于“迷失之海”的传说,都详细地讲述给他听。
他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诡异的现象。——“当群星归位之时,拉莱耶将从海底升起。”
这句话,在不同的传说和文献中,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反复出现。
“群星归位……”亚恩看着自己的星盘计算机,其复杂的指针,正在根据他的计算,缓缓地移动。
他将“迷失之海”周期性出现的规律,与这个星球的行星运行轨道、月相变化,进行着复杂的、多变量的拟合计算。
终于,在耗费了无数的精力之后,在一个深夜。
星盘计算机上,所有的指针,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解!
一个位于“风暴之眼”最深处,但又不存在于任何一张海图上的坐标点。
而那个坐标点,在现实世界中,是一片常年被巨大风暴和雷电所笼罩的、空无一物的海域。
“引力的奇点……”亚-恩喃喃自语,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原来如此!‘拉莱耶’,根本不在我们的这个空间维度里!”
他终于明白了!
那座沉没的古城,是存在于一个与现实世界相邻的、更高维度的“空间泡”之中!
而所谓的“群星归位”,就是当这个星球的几大行星,运行到某个特定的位置时,它们巨大的引力场,会相互叠加,形成一个“引力奇点”,从而暂时地,撕开两个维度之间的空间壁垒,形成一个短暂的、可以通行的“虫洞”!
“迷失之海”的浓雾和错乱的时空,就是这个“虫洞”入口所散发出的、强大的空间扭曲效应!
而那张古老的“星象潮汐图”,记录的,正是这个“虫洞”开启的时间表!
亚恩迅速地,将下一个“虫洞”开启的时间,计算了出来。
——就在十五天之后!
他看着那个坐标点,又看了看那个时间。
他知道,留给他的最后准备时间,只有十五天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在月光下,显得平静而深邃的大海。
他知道,在那片平静之下,隐藏着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充满了未知与恐怖的入口。
而他,即将,驾驶着他那艘初生的、以蒸汽和钢铁为心脏的战舰,去主动地,敲响那扇通往神明沉睡之地的大门。
“拉莱耶……”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即将去探索宇宙终极奥秘的、属于工程师的、无与伦比的兴奋与渴望。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