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渊这风，很冲，比我二舅姥爷坟头掀棺时还冲。”
李清风鼻子皱成一团，剑穗在风里不停抖动：
“老子纵横江湖十年，头一次闻到这么冲的味儿，差点把昨天的烤鸡吐出来。”
“闭嘴。”
莫九霄两根手指捏着鼻梁，指节泛白，顺带踹了块碎石下去：
“再吵把你扔下去喂风，正好给底下三十万尸骨当开胃菜。”
苏沉璧的袖口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低头系紧绳结：
“两界渊底下埋着三十万佛魔尸骨，风当然腥，连土都渗着血味儿。”
“三十万？”
李清风倒抽一口凉气，往后缩了缩脚：
“够开十座鬼市，搁上次抢的山贼窝，能堆成三座山！”
地面突然“咔”一声裂了道缝，碎石“哗啦啦”往下掉。
“来了。”
莫九霄的瞳孔缩成针尖，指尖按在玄铁剑柄上，青芒在风中发颤。
裂缝里，先是飘出半截金色梵文，紧随其后的是一缕漆黑魔气。
两者一碰，“滋啦”炸出蓝火，气味很呛。
“卧槽？”
李清风把剑横在胸前，往后退了半步：
“这打招呼的方式挺别致，就是太费鼻子。”
梵文突然暴涨，凝成个披袈裟的虚影，半边脸慈悲，半边脸狰狞。
魔气不甘示弱，化成骨刃“锵锵”钉进岩壁，尖儿在“嗡嗡”颤。
“左边那个冲我抛媚眼呢。”
李清风用剑尖戳了戳苏沉璧的胳膊：
“你管这叫佛光？我看叫‘精神分裂光’还差不多。”
苏沉璧没搭理他，死死盯着莫九霄胸口，那里浮起一道半金半黑的纹路，正在蠕动：
“双生印又饿了？上次吸魔气都没这么急。”
她声音发颤，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莫九霄的指甲抠进掌心，血珠子顺着指缝滴在裂缝上。
裂缝里，立刻伸出无数细小的金线，在往上爬。
“操……”
李清风刚骂半个字，就被梵影一掌掀飞。
他落地时，剑鞘正好卡住岩缝，“咔”一声断成两截，剑穗飞出去老远。
“赔我剑鞘！”
他怒吼着扑回去，剑刃劈在梵影手腕上，溅起的却不是血，是滚烫的经文。
经文溅在胳膊上，烫得他直跳脚。
苏沉璧趁机咬破舌尖，血喷在掌心画符，指尖在抖：
“以我魂为引，镇！”
血符刚成形就被魔气撕碎，黑雾中探出只白骨手，指甲尖泛着绿光，直取她咽喉。
“当老子死的？”
李清风回身一剑挑开骨爪，剑锋却被魔气腐蚀出缺口：
“这什么鬼东西，连玄铁都吃？我这剑刚打了蜡！”
他看着剑上的坑，心疼得直咧嘴。
莫九霄突然跪倒在地，胸口的双生印疯狂蠕动。
金黑两色光，从他七窍喷出来，在半空拧成条咆哮的龙，鳞片带着血丝。
“都退开！”
他嘶吼，声音重叠着另一个苍老语调：
“佛魔本一体，痴儿还不悟？”
苏沉璧被气浪掀翻，发簪“叮”地碎成两截，头发散了满脸。
她披头散发，爬向莫九霄，指尖刚碰到他衣角，就被烫出一串血泡。
疼得她龇牙。
“九霄！看着我！”
她喊得嗓子都劈了叉，眼泪被风吹得糊满了脸：
“你说过要带我去漠北看雪，还说要堆个比你还高的雪人！”
莫九霄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这句话戳中。
龙形光影顿了顿，龙尾扫过之处，梵影和魔气同时发出惨叫。
李清风趁机把苏沉璧拖开，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
“姐妹你这情话选得妙，再晚一秒他都快成两界渊吉祥物了，现在告白是不是早了点？”
话音未落，梵影突然炸成漫天金字，每个字都在滴血。
金字落地，凝成个穿僧袍的少年，脖子上接着半截黑黢黢的魔角。
“渡厄？”
苏沉璧失声，发梢沾着刚才气浪卷的碎石：
“传说，你不是千年前就圆寂，舍利子还被供奉在佛界圣殿吗？”
少年僧人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圆寂？我不过是把舍利子，种在了魔胎里，养得很肥，等着今天收成果。”
他抬手一招，莫九霄体内的龙影，竟掉头扑向自己主人。
龙爪带着金光，比刚才凶了三倍。
“操！反噬了！”
李清风把剑当暗器掷出去，剑刃穿透少年胸口，带出串沾着黑血的佛珠。
佛珠落地，还在“咕噜噜”滚。
少年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洞，慢条斯理把佛珠一颗颗按回去，笑得阴森：
“小施主，杀生要下地狱的，你这么凶，佛祖会不高兴。”
“老子先送你下去见佛祖！”
李清风掐诀召回断剑，剑身突然窜起青色火焰，烧得剑刃“滋滋”响。
苏沉璧却按住他手腕，眼神紧盯着莫九霄：
“等等，你看九霄，他好像醒过来了。”
莫九霄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生印从左胸口，爬满整张左脸。
金黑纹路交缠，看着又凶又诡异。
他伸手抓住龙影的脖子，指尖泛着光：
“我的东西，轮不到别人做主，就算是你种的，也得看我要不要。”
龙影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音很委屈，渐渐缩成颗半金半黑的珠子，在他掌心打转。
莫九霄把珠子按进自己心口，皮肤下立刻浮现出繁复的纹路，像张网把珠子裹住。
少年僧人终于变了脸色，后退半步：
“你竟敢……炼化佛魔同体的力量？”
“干什么？”
莫九霄歪头，左脸的金纹突然射出万道光线，将少年钉在岩壁上。
光线穿透的地方，还在冒黑烟：
“渡厄大师，您当年偷吃魔胎时，可曾想过今天会被反咬一口？”
少年挣扎着想化为梵文逃走，却发现每个字都被黑气腐蚀，根本聚不起来。
他尖叫着融化，声音很刺耳，最后只剩颗金灿灿的舍利子，滚落在莫九霄脚边。
被他一脚踩碎，“咔嚓”一声脆响。
“啧，”
李清风咂嘴，凑过去看了看地上的碎渣：
“舍利子碎了，佛祖不会半夜托梦扣你功德吧？到时候可别拉上我。”
莫九霄没回答，突然单膝跪地，呕出口黑血。
血里混着碎裂的梵文，落地还在扭动。
苏沉璧扑过去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碰，脏，沾了渡厄的邪气。”
她声音沙哑。
“脏什么脏？”
她直接撕下裙摆给他擦嘴，动作又急又轻：
“当年你偷喝我酿的毒酒，躺地上吐得半死时，怎么不嫌脏？还抱着我腿喊姑奶奶。”
李清风在旁边鼓掌，笑得贼兮兮：
“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当背景板就行。”
地面再次震动，比刚才更剧烈，脚下的碎石“哗哗”往下掉。
这次裂开的不是缝隙，而是道完整的石门，门上刻着“镇魔”二字。
字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刻的。
“镇魔？”
李清风用断剑鞘戳了戳石门，剑鞘又掉了块木渣：
“字写得这么丑，镇得住谁？怕不是魔见了都得笑场。”
石门突然自己开了，阴风“呼”地吹出来。
里面飘出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盖头垂到胸口，边缘滴着黑血。
黑血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响。
“各位官人，”
女人声音娇滴滴的，听得人骨头都酥：
“长夜漫漫，可愿与奴家共赴黄泉，做对亡命鸳鸯？”
李清风当场原地蹦迪，手忙脚乱把断剑举过头顶，差点戳到自己下巴：
“红衣女鬼？这难度飙升得过分了吧！刚打完老和尚又来女鬼，两界渊是开怪物派对吗？”
苏沉璧却盯着女人裙摆，眼神突然一凝：
“那布料……是三十年前凤族皇庭的贡品，绣的是凤族特有的火凤纹，当年我娘有块同款手帕。”
女人咯咯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盖头无风自动。
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脸，皮肤白得像纸：
“好眼力，当年我就是穿着它，被活埋进两界渊的，埋我的人，还说我是替罪羊呢。”
莫九霄突然按住胸口，那里烫得他直皱眉，双生印的纹路比刚才更亮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凤族皇庭的替身公主，当年替沉璧死的那个。”
女人“脸”上的空白处浮现出双眼睛，漆黑如渊，直勾勾盯着莫九霄：
“小郎君，你身体里的双生印，本就是我的东西，当年我被埋时，它跟着我一起进了渊底，怎么跑到你身上了？”
李清风把剑横在胸前，往前凑了凑：
“姐妹，抢男人可以，抢心脏过分了啊！这玩意儿他还得用，没了怎么陪沉璧看雪？”
女人袖子一甩，整条手臂突然伸长十丈，直取莫九霄心口，指甲尖闪着寒光。
却在指尖碰到他衣服的瞬间，被双生印弹出的光刃削成两截。
断臂落地化成黑水，水里浮起张婴儿脸，张嘴就是声啼哭，哭得撕心裂肺。
哭声所过之处，岩壁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滴在地上汇成小水洼。
“操，声波攻击！”
李清风两指塞住耳朵，脸都皱成一团：
“这谁顶得住？比我上次被魔修追杀时的哭声还难听！”
苏沉璧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青色印记，印记泛着微光：
“认得这个吗？凤族皇族的本命印，只有正统血脉才会有。”
女人猛地后退，盖头下的黑血滴得更急，溅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凤族皇族的……你怎么会有？当年他们明明说，正统血脉已经死了！”
“因为我就是当年那个被换出去的公主。”
苏沉璧冷笑，眼神里带着恨：
“而你，是替我死的替身，他们骗了你，也骗了我。”
女人发出声非人类的尖叫，整个身体炸成血雾，血雾里掺着哭声。
石门“轰”地关死，震得岩壁都在晃。
莫九霄胸口烫得几乎烧穿皮肉，双生印的反应比刚才更强烈，纹路在“突突”跳。
“那还往下走？”
李清风咋舌，往后退了半步：
“这都快成怪物窝了，再下去怕是得给老祖宗报信，说我们在两界渊团建呢。”
莫九霄点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必须去，双生印的秘密，多半在这渊底，而且沉璧的身世，也得在这找答案。”
苏沉璧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踏实：
“我跟你去，不管下面是什么，我都陪着你。”
“得，你们都去，我能怂？”
李清风扛起断剑，撇了撇嘴：
“不过说好了，真遇见打不过的，我先跑啊。”
话没说完，渊底传来闷响，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撞岩壁。
震得脚下的石头都在颤，莫九霄胸口的双生印，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应那声响。
“走。”
他拽着苏沉璧，率先往深处走，脚步很稳。
李清风骂骂咧咧跟上，嘴里碎碎念：
“早知道来这鬼地方，出门前该算算黄历，现在好了，不仅剑鞘断了，还得陪你们闯怪物窝，亏大了……”
莫九霄掌心之前流血的裂缝，已成了一道血痕，红得刺眼。
仿佛只有它，记录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和即将到来的未知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