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临古海
车轮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山路，最后一段颠簸随着一声轻响落幕，眼前的景象骤然换了天地。林野原本正靠着车窗闭目养神，鼻尖萦绕着白素贞身上清冽的草木香，耳畔是引擎渐缓的轰鸣，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开阔感撞得心头一震，下意识睁开眼时，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窗外不再是日月山两侧连绵的青稞田与低矮灌丛，也不是盘旋山路旁陡峭的崖壁，而是一片铺展到天际的蓝。那蓝太过纯粹，太过磅礴，像是上天将最饱满的靛蓝颜料倾洒人间，又混了些牛乳的温润，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湖面平静无波，远处的水天相接处，云絮低低地垂着，像是伸手就能触到那片柔软的蓝白交融之地。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湖水特有的湿润与清冽，拂在脸上凉丝丝的，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到了。”白素贞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林野转头望去，只见她微微侧着身，目光久久落在那片湖面上，眸子里映着波光，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眼底竟泛起了细碎的涟漪。她的指尖轻轻搭在车窗边缘，指尖萦绕的那层淡青色灵力，此刻正如同活过来一般，丝丝缕缕地向外飘散，与窗外湖面蒸腾的白雾缠绕在一起，形成肉眼难辨的光带。
林野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触白素贞的手背，瞬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微凉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那不是寻常的凉意，而是白素贞修行千年的水系灵力特有的触感。这股凉意不再是往日里内敛的、温和的，而是带着一种蓬勃的悸动，像是久别故乡的游子终于嗅到了故土的气息，在他的指尖跳跃、流转，又顺着他的脉络向上蔓延，与他体内潜藏的、属于许仙转世的微弱灵韵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里便是西海。”白素贞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林野，眼底的涟漪尚未散去，语气里满是赞叹，“比传闻中更具灵气。”她修行千年，走过名山大川，见过东海的浩瀚、西湖的温婉、峨眉的清绝，却从未见过这般兼具苍茫与灵秀的水域。那灵气不是集中在某一处泉眼或某一座山峰，而是弥漫在整个湖面，甚至渗透到湖畔的每一寸土地里，温和却又磅礴，沉静却又鲜活，像是一位沉睡了千年的古老神只，默默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林野推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脚下的土地松软湿润，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青草，草叶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踩上去微凉的水汽透过鞋底蔓延上来。他伸展了个懒腰，胸腔里灌满了清新的空气，那空气里除了湖水的湿润，还夹杂着经幡的酥油香、远处草原的青草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灵气的清甜味。
白素贞也缓缓走下车，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与湖畔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景衬人，还是人衬景。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扫过湖畔的景象，眼底的赞叹更甚。
湖畔的风比车里更烈一些，吹动着成片的经幡猎猎作响。那些经幡五颜六色，红、蓝、白、绿、黄，分别代表着太阳、蓝天、白云、绿水和大地，被绳索牵引着，系在一根根高大的木杆上，从湖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坡上，像是一道道彩色的屏障，守护着这片神圣的湖泊。经幡上印着密密麻麻的经文，风一吹，经文便随着经幡的舞动而诵读，在天地间回荡着无声的祈福。
几位身着藏袍的牧民正牵着牦牛缓步走过，他们的藏袍色彩鲜艳，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绣着精美的花纹，腰间系着宽大的腰带，头上戴着毡帽，脸上晒着高原特有的健康红润。牦牛体型壮硕，黑色的长毛垂到地上，背上驮着沉甸甸的行囊，步伐沉稳而缓慢，铃铛挂在脖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与经幡的猎猎声、湖水的轻拍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高原乐章。
牧民们看到林野和白素贞这对陌生的男女，并没有露出戒备或好奇的神色，反而纷纷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淳朴而友善的笑容。一位年长的牧民抬起手，对着他们遥遥行了个礼，嘴里说着几句生硬的汉语：“欢迎……来青海湖。”他的声音带着高原人特有的厚重，虽然吐字不算清晰，却充满了真诚。
林野连忙笑着回礼，大声说道：“谢谢！我们是来看看这里的风景。”
白素贞也对着牧民们微微颔首，目光温柔，她身上的灵气温和而纯净，让牧民们更添了几分亲近之意。几位年幼的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白素贞，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女。
林野沿着湖边缓步走着，脚下的沙滩由细碎的石子和沙粒组成，踩上去咯吱作响。湖水一次次漫上岸来，又一次次退去，在沙滩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倒映着天空的蓝和云朵的白。他弯腰拾起一块被湖水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卵石，那卵石呈青灰色，表面没有任何杂质，摸上去冰凉顺滑，带着湖水的气息。
他本想只是随手把玩片刻，却在指尖触及卵石表面的瞬间，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林野心中一动，将卵石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借着阳光的照射，他忽然发现卵石的表面隐隐约约映出了几道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极其隐晦，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纹，又像是人为雕刻的图案。
林野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些纹路的形状，随着他体内微弱灵韵的不自觉流转，指尖的灵力轻轻渗入卵石之中，那些纹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竟是几条相互缠绕的龙纹！龙纹线条流畅，栩栩如生，龙头昂扬，龙尾舒展，鳞片细密，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卵石中挣脱出来，腾云驾雾而去。
“这石头不一般。”林野惊讶地说道，连忙将卵石递给身旁的白素贞。
白素贞接过卵石，指尖轻轻搭在石面上，她体内的灵力比林野更为深厚、纯粹，几乎在触碰的瞬间，便如同溪流般渗入卵石内部。就在灵力完全包裹住卵石的刹那，卵石忽然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嗡鸣，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古老的钟鸣，又像是琴弦的轻颤。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同时，卵石表面的龙纹也泛起了淡淡的青光，与白素贞指尖的灵力相互呼应，形成了一圈圈微弱的光晕。
“是西海龙族早年遗落的灵玉。”白素贞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卵石内部的灵力波动，片刻后睁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你看这玉质，原本应该是一块完整的龙玉，不知为何碎裂，这一块只是其中的一角。历经千年湖水的滋养，吸收了西海的灵脉之气，竟渐渐凝聚了灵力，成了法器雏形。”
她指尖轻轻划过龙纹，继续说道：“龙族的灵玉本就蕴含着磅礴的水系灵力，尤其是西海龙族，常年镇守这片古海，灵玉中还带着一丝龙族的威严与守护之力。这块灵玉碎片虽然残缺，但经过千年滋养，已经能够自行汇聚灵气，若是加以炼化，便可成为一件不错的水系法器，无论是辅助修行，还是御敌防身，都有不小的用处。”
林野听得啧啧称奇，他拿起灵玉碎片，再次仔细端详。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灵玉的质地，能看到内部隐隐流动的青色灵光，龙纹在灵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灵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玉中传来的温和灵力，与自己体内的灵韵渐渐契合，指尖的微凉感也愈发明显，仿佛这块灵玉已经认他为主一般。
“没想到刚到西海，就有这样的奇遇。”林野笑着说道，将灵玉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里，“看来这里确实是块宝地。”
白素贞含笑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此时，一阵密集的鸟鸣声从湖的深处传来，打破了湖面的宁静。林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湖面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岛上覆盖着茂密的草木，无数只水鸟在岛屿上空盘旋飞舞，数量多得难以计数，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乌云笼罩在小岛之上。
那些水鸟形态各异，有翅膀洁白的海鸥，有头顶棕红的棕头鸥，有脖颈修长的斑头雁，还有许多林野叫不出名字的水鸟。它们时而振翅高飞，在天空中形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时而俯冲而下，掠过湖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时而落在岛上的枝头或沙滩上，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声音尖锐而嘹亮，却并不让人觉得嘈杂，反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那就是鸟岛吧？”林野问道，他在来之前查阅过西海的资料，知道这座小岛是水鸟的天堂，每年都会有数十万只水鸟从遥远的南方飞来，在这里繁衍栖息。
“嗯。”白素贞凝眸望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岛上有修行的禽族。”她的灵力感知比林野敏锐得多，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鸟岛上弥漫着的几股不弱的灵力波动，那些灵力波动与寻常的水鸟截然不同，带着修行者特有的凝练与灵动，显然是岛上的禽族修行多年所凝聚而成。
“禽族修行？”林野有些好奇，“是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修行者一样，化为人形，潜心修炼吗？”
“应该是吧。”白素贞轻声道，“西海灵气充沛，不仅滋养着草木鱼虾，也为这些禽族提供了绝佳的修行环境。看这灵力波动，岛上的禽族修行年限不短，修为也颇为深厚。”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我们的西海之行，不会寂寞了。”
林野心中也是一阵期待。他与白素贞一路走来，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修行者，有善良的精怪，有邪恶的妖物，也有潜心修炼、不问世事的隐士。每一次相遇，都能带来不同的经历与感悟，也让他们的修行之路更加丰富多彩。如今来到西海这座古老而神秘的湖泊，遇到修行的禽族，想必又会有许多新奇的故事发生。
风再次吹过湖畔，经幡的猎猎声、水鸟的鸣叫声、湖水的拍打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的乐章。林野与白素贞并肩站在湖边，望着眼前这片苍茫而灵秀的湖泊，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心中充满了对接下来旅程的憧憬。
远处的鸟岛上，水鸟依旧在盘旋飞舞，鸣叫声不绝于耳。白素贞的灵力与湖面的灵气愈发契合，指尖的淡青色灵光与湖面的白雾缠绕得更紧了。林野能感觉到，体内的灵韵也在随着周围的灵气一同流转，变得比以往更加活跃。他知道，这只是西海之行的开始，更多的奇珍异宝、更多的修行者、更多的未知与奇遇，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几位牧民已经牵着牦牛走远了，身影渐渐消失在湖畔的经幡之后，只留下“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空气中回荡。林野与白素贞沿着湖边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沙滩越来越柔软，湖水漫上来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映在沙滩上，与远处的蓝天白云、湖水飞鸟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林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白素贞：“你说，这西海龙族当年为何会遗落灵玉？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白素贞沉吟片刻，说道：“西海龙族历史悠久，早在上古时期便已镇守此地。传说千年前，西海曾发生过一场巨大的变故，龙族内部出现纷争，再加上外部的侵袭，导致龙宫受损，许多龙族的珍宝也因此遗落民间或沉入湖底。这块灵玉碎片，或许就是那时候遗落下来的。”
“还有这样的往事？”林野心中一动，“那西海龙宫现在还在吗？里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奇珍异宝？”
白素贞笑了笑：“西海龙宫应该还在，只是多半沉入了湖底深处，被阵法封印，寻常人难以找到。至于奇珍异宝，龙族传承千年，龙宫之中自然少不了，但那些都是龙族的根基，外人若是强行觊觎，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她提醒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游览西海，感受这里的灵气，若是有缘遇到龙族或其他修行者，友善相待即可，不必刻意去寻找龙宫或珍宝，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野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只是好奇而已。”他并不是贪财之人，之所以对龙宫和珍宝感兴趣，更多的是出于对古老传说的好奇，以及对修行世界的探索欲。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湖畔的景色也在悄然变化，从最初的沙滩草地，渐渐变成了湿地沼泽，水草丰美，芦苇丛生，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沼泽边竞相开放，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几只水鸟在沼泽上空低空飞行，时不时落在水草上，啄食着水中的鱼虾。
白素贞弯腰摘下一朵紫色的野花，递给林野：“这是西海特有的格桑花，虽不是灵草，却也沾染了几分灵气，戴在身上能让人心情舒畅。”
林野接过格桑花，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果然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他看着白素贞绝美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将格桑花插在她的发髻上，笑道：“这样更配你。”
白素贞脸颊微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却没有取下花朵，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发丝泛着淡淡的金光，发髻上的格桑花显得格外娇艳，与她身上的清冽气质相得益彰，美得不可方物。
远处的鸟岛依旧是水鸟的乐园，鸣叫声此起彼伏。林野知道，那里的禽族修行者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只是没有现身相见。他并不着急，反正时间还长，总有机会与他们相识。
他低头看了看贴身口袋里的灵玉碎片，指尖能感受到那持续不断的微凉与灵力波动。这枚小小的灵玉碎片，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西海神秘世界的大门。他能预感到，在这片古老而灵秀的湖泊之上，他们将会遇到更多奇妙的事物，经历更多难忘的故事，而这些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修行路上最珍贵的财富。
风轻轻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润与花香，林野与白素贞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湖畔的芦苇丛中，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被随后漫上来的湖水轻轻抹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但他们知道，这片西海，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属于他们的西海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