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确实是极好的解压方式，让人身心舒畅。
然而没过多久，池子里的人逐渐增多，空间开始拥挤，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也随之浮现。
洗一次澡要五毛钱，许多人为了省钱，一个月才来一次，身上积攒的污垢自然不少；再加上自带搓澡巾和刷子，一搓便带出条条黑乎乎的泥垢。
苏青强忍胃里的不适，立刻站起身。
难怪池水看起来这般浑浊——他还以为像后世那样加了矿物质，结果竟是这种“原生态”
。
中午尚且如此，要是晚上来，岂不是跟外面的泥塘没区别？
想到这里，苏青顿觉膈应，干脆放弃了搓澡和修脚的打算，匆匆淋浴冲洗一番后，转身离开了澡堂。
一踏出门，冷风扑面而来，骤然的温差让即便身体素质极佳的苏青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以后再来澡堂，淋浴就够了，泡澡搓澡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他没有洁癖，但这种程度的卫生状况实在难以接受。
他骑上自行车，脚下用力一蹬，车子飞快驶离，没多久便回到了南铜锣巷。
进屋时，煤炉仍在烧着，室外气温零下，屋内却有十度左右，空气不算潮湿，倒也舒适。
刚准备坐下歇息，敲门声突然响起。
开门一看，叁大爷阎埠贵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红色搪瓷盆，笑眯眯道：
“青子啊，瞧瞧我今天钓的鱼，新鲜不？不错吧？”
说着，他把盆往苏青面前递了递，脸上堆满市侩的笑容。
苏青低头瞥了一眼，盆里装着十来条小鱼，个头不大，属于炸着吃嫌刺多、炖着吃又嫌肉少的那种。
不过胜在鲜活，几条鱼还在盆里扑腾着。
苏青竖起大拇指，真诚赞叹：“叁大爷好本事！外面河面都结冰能跑马了，您还能捞到鱼？”
这话并非讽刺。
冰钓绝非易事，不仅要忍受寒风，还得费力凿开冰层。
后世的《荒野挑战》里，那些壮汉冰钓一天往往毫无收获，还冻得半死。
阎埠贵年过半百却能半天搞到这些，确实有些能耐。
“怎么样，要不要来点？一毛一给你，比副食店便宜，还不要票。”
阎埠贵摆出一副“你赚大了”
的表情。
苏青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哭笑不得——这人难道忘了昨天偷车轱辘的事了？
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想着老人顶着寒风凿冰钓鱼的辛苦，苏青爽快地应道：
行，叁大爷您说个数，这些鱼我包圆了！
阎埠贵顿时笑开了花，弓着身子把铁盆往前一送：早称好了，四斤四两八，给您抹个零头，算四毛八就成！
没问题，按您说的价。
苏青利落地掏钱，既没跟这精明的老头讨价还价，也没充大方说不用找零。
要不您再过过秤？阎埠贵接过纸币时问了句。
用不着，我还信不过您吗？苏青笑着摆手。
这位精于算计的数学老师最重脸面，断不会在秤头上耍花样——院里谁家没杆秤呢？
阎埠贵美滋滋地捻着刚到手的钞票，虽然就几张零票，但他格外享受数钱的乐趣。
这笔买卖双方都满意：食堂收购价才一毛钱一斤，商店卖一毛三还要票，现在一 ** 成交正好各得实惠。
苏青端着盆正要回屋找容器，阎埠贵忙说：盆先搁您那儿，用完送回来就成。
老头心里拨着算盘：这旧盆补了好几次，要是年轻人毛手毛脚弄坏了，岂不是能换个新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青把盆往门边一放，见阎埠贵还在门口踌躇，问道：叁大爷还有事儿？
是这么回事，阎埠贵搓着手解释，贾张氏偷车轱辘那事儿，壹大爷打算开全院大会说道说道。
虽然人都被抓了，总得给大家个交代，顺便商量秦淮茹家的事儿。
苏青会意地点头。
不用想也知道，易中海准是要搞道德说教，再帮那个寡妇家挽回名声。
“听说贾张氏只要劳改半个月，您这是签了谅解书？”
苏青询问道。
阎埠贵笑着点点头：“没错，邻里之间何必闹得太僵？要是不签的话，贾张氏可能就不只是进劳改所那么简单了，这金额不小，说不定得关几个月。”
实际上，他之所以同意签字，主要是易中海的意思。
之前警方帮他找回一个车轱辘，易中海又从别处弄来一个，在警局时提议——只要阎埠贵签下谅解书，让他带回的另一个车轱辘就归他了。
这种交易自然不会声张，对外他只说是为了调解邻里矛盾，毕竟身为院里的叁大爷，总得以和为贵……
“明白了，您忙您的。”
送走阎埠贵后，苏青开始处理鱼。
小鱼炖汤不合适，裹粉炸又偏大，他决定烤着吃。
鱼身划上花刀，抹上特调烧烤料腌着，等到晚上就能入味。
收拾完鱼，苏青擦了擦手，把窗边那张小豆丁捡回来让他修好的矮桌搬进屋。
桌面的破洞修补得看不出痕迹，油漆也干了。
“但愿她别再捡破烂了。”
他嘀咕着，刚想给姐姐送去，就见门口冒出个“小孙悟空”
。
戴着彩绘面具的小豆丁换了身干净衣裳，小手攥得紧紧的，气鼓鼓地迈步。
以往她总是蹦蹦跳跳像只小鸟，现在这蔫头耷脑的样子，显然又挨了揍。
“这回又怎么了？”
苏青憋着笑问。
小豆丁撅着嘴，顶了顶面具：“我做操跳高了点儿，踩到雪滑倒，衣服脏了……妈妈就揍我，换衣服，然后……”
她一口气说完，委屈巴巴。
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刚因为玩泥巴换的衣服，转眼又摔脏，大冬天的洗衣不易，姐姐发火也难怪。
挨打不冤，可惜自己没瞧见热闹。
“挨了打就跑来找舅舅？”
他挑眉。
“嗯！”
小豆丁严肃点头。
“不怕舅舅也揍你？”
青小舅舅不打小孩的！小豆丁毫不害怕苏青；
她特意来找青小舅舅要零食，挨打之后想把委屈化作食欲！
噢，妈妈会打小孩，舅舅不会打小孩！
苏青环顾四周，压低嗓子问道：那你悄悄告诉舅舅，现在更喜欢妈妈还是青小舅舅？
这问题苏青就是随便逗孩子玩，但被人听见怪难为情的。
戴着小悟空面具的小豆丁突然呆住了，大眼睛一眨不眨。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这会儿像被施了定身法。
被点穴了？我帮你解开，快回答！苏青轻戳她圆鼓鼓的小肚子。
哎呀！小豆丁赶紧护住肚子：我都喜欢嘛！说完蹦下地，一溜烟跑进屋里，麻利地爬上青小舅舅的专属躺椅。
两条小短腿欢快地晃悠着，小手扑扇得像小鸟翅膀，整个人都透着开心。
这类问题最常见的标准答案就是都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苏青心里暖暖的。
多好的孩子啊，挨了打也不记恨妈妈。
不像隔壁棒梗，秦淮茹教训他时，那小子梗着脖子瞪着眼，满脸写着等我长大就报复你。
此刻小豆丁早把挨打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在躺椅上摇来晃去。
面具后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着光，似乎被问到这个问题让她特别高兴。
只用了三秒钟，机智的苏青就想明白了。
这种问题每个孩子都会被问，但很少有人问小豆丁——因为她爸爸常年在外，家里只有妈妈和舅舅。
通常妈妈打完她会给颗糖哄一哄，或者担心孩子记仇，就问问还喜欢妈妈吗。
等听到的回答，下次该打照样打。
所以小豆丁很少有机会说出都喜欢这个标准答案。
苏青关好门防止暖气跑掉，夺回自己的宝座后把小豆丁抱在腿上：那我再问一次，更喜欢妈妈还是青小舅舅呀？
都喜欢呀！小豆丁挥舞着小手雀跃地回答。
苏青笑了。
虽然他总说这孩子傻乎乎的，其实小豆丁可聪明着呢。
她只是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显得有点呆。
小豆丁撅着嘴抱怨今天挨了两顿打，衣服都换了两套。
她向苏青描绘未来，说自己长大后要像现在青小舅舅照顾她一样，带变成老爷爷的青小舅舅买好多好吃的。
苏青笑着递给她最爱的巧克力，并说起自己中午去澡堂洗澡，还从叁大爷那儿买了鱼的事。
小鱼儿咽着口水，眼睛亮晶晶地问：青小舅舅是跳进河里抓的鱼吗？
是用鱼钩钓的，苏青解释着冰钓的方法，趁机教导，所以陌生人给吃的千万别接，不然就像鱼儿一样被捉走啦！
小姑娘歪着头抓住重点：坏人都会带好吃的吗？
苏青点头，但顶多给颗糖，不会像我这样大方。
小豆丁恍然大悟：原来好人才会给好多好吃的！她挺起胸膛保证：见到拿零食的陌生人我就跑！
真聪明！苏青笑着提议，下次带你去冰钓吧？
老师说不许吃鲸鱼！小豆丁突然喊道。
苏青哭笑不得：谁说要吃鲸鱼了？想起上次她说青蛙是益虫却偷咽口水的样子，不禁怀疑这小馋猫是不是自己想尝鲸鱼肉了。
小家伙理直气壮地想，青蛙是青小舅舅抓的，自己只管吃。
就算不吃，青小舅舅也会全部吃掉。
不出苏青所料，小豆丁舔着嘴问道：“鲸鱼好吃吗？”
苏青暗自感慨，自己确实没尝过鲸鱼。
好像只有隔海的某个岛国和极地居民常吃。
作为美食爱好者，没吃过说明味道不怎么样！
他告诉小豆丁：“鲸鱼很难吃，吃鲸鱼的小孩会变笨。”
“吃了就会笨啊？”
小豆丁很惊讶。
“没错！”
“那我要学飞！”
虽然不承认自己笨，但她确实担心变得更傻。
苏青愣住了：“学飞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