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之河”的浩瀚与轮回伟力,在那“接引”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林渊只觉一股难以抗拒、远超想象的力量包裹住自己与迦楼罗,眼前昏黄光影飞速流转,时空概念彻底模糊。耳边仿佛有亿万个声音在同时吟诵古老的往生咒文,又似有冰冷的河水浸透神魂,要将一切记忆、情感、修为尽数洗涤、剥离。
唯有头顶的灯芯虚影,散发出坚定的昏黄光晕,牢牢护住他与迦楼罗的核心真灵,对抗着那股净化与同化的力量。混沌心火则在体内疯狂摇曳,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本源不散。他怀中那截冰冷沉重的古魔指骨,也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充满毁灭与不甘的悸动,似乎在与这“接引”之力产生某种奇异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永恒。
“噗通。”
一声轻响,双脚重新踏上了“实地”。那股恐怖的“接引”之力如潮水般退去。林渊闷哼一声,与迦楼罗同时踉跄落地,险些软倒。
眼前景象,再次剧变。
已非“往生之河”那昏黄粘稠的河岸,而是一片……荒芜、死寂、却又充满难以言喻的“终结”与“归墟”意韵的陌生大地。
天空是永恒的暗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层层缓慢流动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尘埃与时光碎片构成的铅云。大地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暗褐色,坚硬、冰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裂谷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巨刃整齐切开。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扭曲、残破、风格迥异的巨大建筑轮廓,如同巨兽的骨骸,沉默地矗立在昏暗的天幕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寂道韵,以及一种……万物终结、一切归墟的“末法”气息。这里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反而充斥着一种能缓慢侵蚀生灵本源、消磨道行法力的“末法之息”。
回头望去,那条浩瀚的“往生之河”已不见踪影,唯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着灰色雾气的“虚无”,横亘在身后,仿佛一道永恒的屏障,隔绝了来路。而他们刚刚踏足之地,似乎是“接引桥”另一端,也就是“往生对岸”的……边缘?
“这里就是……真正的往生对岸?” 迦楼罗尊者心灯震撼,强忍穿越“接引”带来的神魂虚弱与不适,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此地环境对佛力、对一切“生”之力量,都有着极其强烈的压制与侵蚀。若非有林渊灯芯虚影的光芒庇护,他恐怕连站稳都难。
林渊心灯沉静,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神魂的眩晕,立刻检查自身。方才强行催动、穿越“接引”,伤势又有反复,但好在核心未损。混沌心火在渡过“接引”时,似乎受到某种特殊的淬炼,虽然黯淡,却更加凝实,核心那点源于灯芯的昏黄光点也明亮了一丝。更重要的是,怀中那截古魔指骨,在踏上此地的刹那,那股悸动骤然平息,变得异常“温顺”,甚至主动散发出一丝丝精纯的寂灭、吞噬道韵,与周围环境的“末法”、“归墟”气息隐隐契合,并反哺入他体内,缓慢滋养着他破损的经脉与魂核。
“这指骨……似乎与此地环境有某种共鸣?” 林渊心灯暗忖,将其暂时收起,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他抬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大地,溯光之力艰难地蔓延开来,立刻感受到此地时空结构的极度混乱与脆弱,神识探查范围被压制到不足百丈。
“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疗伤。方才动静太大,其他人很快也会被接引过来。” 林渊心灯对迦楼罗道。他能感应到,身后那片灰色雾气“屏障”中,正有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也在迅速“靠近”,显然血影、星枢等人也被强行接引,即将抵达。
两人不再犹豫,强提法力,选了一处裂谷较少、残破建筑相对密集的方向,快速遁去。林渊头顶灯芯虚影光芒内敛,只维持最低限度的庇护,同时尝试以混沌心火模拟周围环境的“末法”气息,掩盖自身生机波动。
约莫飞遁了半个时辰(此地时间感依旧混乱,姑且估算),寻到一处半塌的、由某种漆黑巨石垒砌的古老殿堂废墟。废墟内部结构复杂,残留着微弱的、混乱的空间波动,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探查。两人潜入废墟深处,寻了一间相对完整的石室,布下数重简易的隐匿禁制。
“迦楼罗大师,抓紧时间疗伤。我需尝试初步处理这古魔指骨,并借其道韵恢复。” 林渊心灯说着,盘膝坐下,取出那截暗金色的古魔指骨。指骨一出现,石室内本就稀薄的灵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毁灭意韵弥漫开来,但又被林渊以混沌心火迅速压制、隔绝。
“宗主小心,此物凶戾,莫要被其魔性侵染。” 迦楼罗心灯凝重提醒,也立刻坐下调息。他手中多了几颗佛门舍利,散发柔和佛光,助他抵御外界“末法之息”的侵蚀,缓慢恢复佛力。
林渊心灯点头,溯光之力与混沌心火同时笼罩指骨。他没有贸然炼化,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探查其内部结构。指骨坚硬无比,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神金,表面那些裂痕与魔纹中,残留着精纯的寂灭、吞噬、毁灭道韵,以及一丝丝……微弱的、仿佛跨越了万古的、属于噬星古魔的残破意志碎片。
当他心灯之力触及这些意志碎片时,魂核深处的古魔印记骤然光芒大放,传来强烈的渴望与悸动!同时,指骨也微微一震,与印记产生共鸣。
“果然同源……这指骨,或许能助我进一步掌控,甚至……补全这古魔印记的部分缺失?” 林渊心灯念头急转。但他立刻警醒,古魔之力凶险异常,贸然融合,恐有被反客为主、魔性深种的风险。
“苏婉。” 他心灯沟通魂核深处那依旧萎靡的魂种。
“……叫老娘干嘛……快死了……” 苏婉魂念有气无力。
“这古魔指骨,对寂灭魔功与古魔印记皆有大用。我需要你协助,以其为引,梳理、强化我体内的古魔印记,并尝试将其中的寂灭、吞噬道韵,以混沌心火为熔炉,逐步炼化吸收,转化为我自身道基的养分。你可借此恢复魂力,但需以星锁为契,不得有异动。”
苏婉魂念沉默片刻,传来复杂的波动,有贪婪,有忌惮,也有一丝对力量的渴望。“……你就不怕我趁机反噬,或者被这指骨的魔意控制?”
“你我一体,我若入魔或失控,你也难逃湮灭。再者,混沌心火与轮回灯芯在侧,加上星锁,你翻不起浪。” 林渊心灯冰冷而笃定,“这是一场交易。你助我消化此骨,可得部分道韵恢复。否则,我便以佛门秘法配合灯芯,强行将你与这指骨一同封印,待日后徐徐图之。”
“……算你狠!好,我帮你!但炼化出的本源道韵,我要三成!” 苏婉心灯恨恨道。
“一成半。再多免谈。” 林渊不容置疑。
“……成交!” 苏婉咬牙应下。
协议达成,林渊不再犹豫。他心灯沉静,溯光之力锁定指骨核心一处相对“平静”的魔纹节点。混沌心火分出一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一小片区域,开始尝试剥离、炼化其中一丝最微弱的寂灭道韵。同时,星锁略微松动,允许苏婉的魂力探出,引导、转化那股被剥离的寂灭道韵,并以其寂灭魔功为引,沟通魂核深处的古魔印记,让其缓缓吸收、融合指骨散发出的、同源的吞噬与毁灭意韵。
过程极其缓慢且凶险。每一丝道韵的剥离与炼化,都伴随着指骨本能的抗拒与魔意的反扑。混沌心火必须精准调控,既要炼化魔意,又要防止自身被污染。苏婉的魂力则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道韵流向,并分担着魔意冲击。星锁时刻监控,防止任何一方失控。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渊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暗金。体内气息起伏不定,混沌心火在炼化过程中,颜色逐渐加深,核心处的昏黄光点旁,隐隐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暗金色漩涡虚影,散发出淡淡的吞噬与毁灭气息,却又被混沌意韵牢牢束缚、融合。
他的伤势,在这精纯高阶道韵的滋养下,开始加速恢复。对“寂灭”、“吞噬”、“毁灭”大道的感悟,也在飞速提升。体内驳杂的道基,在混沌心火的统御与新道韵的融入下,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深沉、却也更加危险的方向演化。
就在林渊于废墟中闭关炼化指骨、疗伤悟道之时, 这片“往生对岸”的其他地方, 也陆续迎来了新的“客人”。
距离林渊所在废墟约三百里外,一片更加破碎、仿佛经历过灭世大战的平原上,血影的身影踉跄出现。他心灯(血核)气息紊乱,周身血光黯淡,显然穿越“接引”和争夺指骨的失败让他消耗不小,还受了些暗伤。
“可恶!竟被那小子和那该死的接引之力摆了一道!” 血影心灯阴沉,望向林渊消失的方向,眼中血光闪烁,“古魔指骨……绝不能落在你手里!那是本座计划的关键!”
他心灯微动,取出一面血色骨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镜面。骨镜血光大放,映照出周围模糊的景象,并隐约指向某个方向。“先找到‘血祭坛’……恢复力量,再图谋指骨。这往生对岸的‘末法之息’对本座血道虽也有压制,但那些沉寂的‘古血’与‘战魂’,却是大补……”
他选定方向,身化一道微不可查的血线,融入昏暗的天色,消失不见。
另一处,由无数巨大光滑石柱构成的奇异石林边缘,星光微闪,星枢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气息平稳,罗盘悬浮掌心,星光护体,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他心灯平静,罗盘指针缓缓转动,指向数个方向。
“林渊与血影的气息都消失了……看来都找到了隐匿之处。迦楼罗与了空在一处,佛力波动明显。噬魂单独在另一处,死气冲天,目标明确,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星枢心灯低语,目光扫过这片死寂而危险的大地,“往生对岸……据阁中绝密记载,此地乃上古最终战场的一部分,亦是‘轮回’与‘末法’的交汇之地,隐藏着上古大劫的真相与诸多失落传承。那盏‘地皇心灯’的灯芯,指向的最终秘密,或许就在这片大地的深处……”
他心灯决断,没有立刻去追踪任何人,而是选择了一个罗盘指示的、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方向——那是一片隐约有奇异空间波动传来的、倒塌了一半的巨型金字塔形建筑废墟。
“先探查环境,收集信息。此地法则特殊,或许有意外收获。林渊的混沌之力与古魔指骨的结合,会产生何种变化,值得持续观察……” 星枢身影融入星光,朝着金字塔废墟飘去。
一处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裂谷边缘,死气翻涌,噬魂尊者的身影出现。他心灯阴鸷,胸口焦痕仍在隐隐作痛。“林渊小杂种……还有那该死的血影和秃驴……待本尊找到‘冥河支流’在此地的投影,接引尊者更多力量,定要将你们统统炼成魂傀!”
他手中噬魂珠血光吞吐,感应着裂谷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的、与幽冥死气同源但更加精纯古老的阴寒气息,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而在距离迦楼罗不远处的另一片断壁残垣中,了空大师盘膝而坐,周身佛光化作一个淡金色的光罩,抵御着“末法之息”的侵蚀。他心灯沉静,正在通过佛门秘法,尝试联系可能同样进入此地的其他佛门同道,并感应迦楼罗的位置。
“此地凶险,末法侵蚀,轮回沉寂。迦楼罗与那林渊在一起,暂时无恙。当务之急,是寻找佛门前辈可能在此留下的遗迹或镇压之物,并查明此地与轮回失衡的关联。” 了空心灯决断,开始以佛门禅定之法,仔细感应这片天地中,可能存在的、与佛门有缘的“因果线”。
各方势力,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往生对岸”,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各自挣扎,各自图谋。短暂的平衡已然打破,新的冲突与机缘,正在这片死寂的归墟之地上,悄然酝酿。
废墟石室中,林渊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深处一点暗金漩涡一闪而逝。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比之前凝实了许多,伤势好了小半,更重要的是,对古魔之力与寂灭大道的理解与控制,达到了新的层次。混沌心火更加深邃,对“末法之息”的抵抗力也增强了。
他摊开掌心,那截古魔指骨依旧在,但表面魔光内敛了许多,与他之间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该离开了。此地非久留之地,需尽快探明这‘往生对岸’的情况,并找到离开或深入核心的方法。” 林渊心灯对同样结束调息的迦楼罗道。
两人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撤去禁制——
“轰!”
整个废墟,猛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地底深处苏醒!一股暴戾、混乱、充满了疯狂吞噬欲的恐怖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自废墟最深处冲天而起!
石室墙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漆黑石料,骤然亮起无数猩红如血的诡异纹路!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目标直指林渊怀中的古魔指骨,以及他体内那刚刚强化的古魔印记!
“是陷阱?!这废墟本身……是活的?或者说,是某个古老存在的……封印之地?!” 迦楼罗心灯骇然。
林渊心灯剧震,瞬间明悟!这处能干扰探查、残留空间波动的废墟,绝非天然形成!它很可能是一处封印着某种与古魔相关存在的“囚笼”!而古魔指骨与自身印记的气息,如同钥匙,意外地……激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