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行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美男子”。
脸色一白,嘴唇轻颤,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刻骨的伤痛。
“南曦……”
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你……你要赶我走?”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姜南曦的手。
姜南曦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让他抓了个空。
赵亦行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但他脸上的悲痛,却更浓了。
“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捂着头,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
“我只知道,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我所熟悉的一切,就是这个院子,就是你和牧牧。”
“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记得!”
“南曦,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嫌我……嫌我拖累你了?”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泪光闪烁,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瑟瑟发抖的大型犬。
脆弱,无助,又带着卑微的祈求。
他是不是忘了,她一直在叫他太子殿下?
是不是忘了暗卫都被她看见好几次了?
姜南曦看着他“精湛”的表演,心里简直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无语,又有点想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嘴角的抽搐。
“太子殿下,没用的。”
赵亦行身子一僵,眼里的水光似乎都凝固了。
姜南曦看着他这副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
罢了,毕竟是自己救回来的人,总不能真的把他扫地出门。
她叹了口气,算是退让了一步。
“好。”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在你‘彻底恢复记忆’,并且‘找到回家的路’之前,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赵亦行眼睛一亮,刚要开口。
“但是。”
姜南曦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
“我们得换个方式相处。”
“既然你身份特殊,不是我这种平头百姓,那为了避免日后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纠纷,说不清楚,我们从现在开始——”
“明算账。”
赵亦行愣住了。
“什么……意思?”
姜南曦嘴角勾起一抹公事公办的微笑。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你,是我姜南曦的客人。”
她特意加重了“客人”两个字的发音。
“是‘客’,不是‘家人’。”
“你的住宿费、伙食费、日常衣物洗漱的损耗,以及我为你提供医疗服务的诊金、药费,都需要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一一支付。”
“亲兄弟,明算账。我们非亲非故,更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的话,客气,疏离,又带着坚决。
他设想过她的一百种反应。
生气,质问,失望,甚至哭闹。
却唯独没想过,她会直接掏出个账本,要把他变成一个……付费用户?
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二天清晨,姜南曦果然没有食言。
赵亦行刚洗漱完毕,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标题:《赵亦行先生暂住姜宅费用清单(试行版)》。
赵亦行:“……”
他低头看去。
只见那张纸上,用一手娟秀又带着锋芒的字迹,清清楚楚地罗列着各项费用。
【住宿费】、【伙食费】、【浣洗衣物费】、【医疗服务费】,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以上费用按日结算,童叟无欺。为方便管理,可选择预存,多退少补。
赵亦行拿着这张堪比朝廷奏章的“账单”,看着上面那些冰冷的条条框框,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抬起头,看向姜南曦。
“南曦,你……”
他想说,你至于吗?
可看着她那双不带任何玩笑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用这种方式,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堵在了他的胸口。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小小的银子,放在桌上。
“应该的。”
“这是预付款,若是不够,你随时再开口。”
姜南曦毫不客气地收起银子,用指尖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
“合作愉快,客官。”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笔再正常不过的交易。
独留赵亦行一个人,对着那张“账单”,哭笑不得。
从那天起,小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姜南曦说到做到,把“公事公办”四个字,贯彻到了极致。
早上,她依旧会为他检查伤口,更换药物。
但动作,却少了往日的温柔和关切,变得像医馆里的大夫一样,精准、高效,带着疏离。
“手抬起来。”
“转过去。”
“好了,衣服穿上。”
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检查完就走,绝不多停留一秒。
吃饭的时候,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餐桌上,会明确地分出两个区域。
一大盘青菜豆腐,是她和牧牧的。
旁边一小碟专门为他炖的补气血的鸽子汤,或者炒的肉片,则孤零零地放在他面前。
“客官,你今天的‘豪华套餐’,鸽子汤,按市价算,八十文,麻烦结一下。”
每到这时,赵亦行就只能“可怜兮兮”地从怀里掏钱。
牧牧坐在小板凳上,看看娘亲,又看看对面默默掏钱的赵叔叔,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娘亲和赵叔叔,在玩什么新游戏吗?
而赵亦行,在经历了最初的憋闷之后,也迅速调整了策略。
既然不能当“家人”,那就当一个……最尊贵的“客人”。
结账的时候,他总会“不小心”多给。
“哎呀,这锭银子太大了,找不开,算了,不用找了。”
姜南曦会面无表情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板,哗啦啦数给他。
“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也杜绝小费,谢谢惠顾。”
赵亦行:“……”
某天,他又有了新招。
他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两匹光泽华美的上好绸缎。
一匹水蓝色,一匹竹青色。
“南曦,你看,我今天路过布庄,觉得这料子不错,给你和牧牧做身新衣服吧。”
姜南曦瞥了一眼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料子,眼皮都没抬。
“客官,账单上写得很清楚,衣物费用自理。”
“这不是给你。”赵亦行立刻换上一副真诚的表情,“这是……投资。”
姜南曦:“?”
只听赵亦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想啊,你现在是静瞿酒楼的幕后大老板,牧牧是你的‘财务总监’。你们的形象,就代表了酒楼的脸面。”
“我作为酒楼的……嗯,技术顾问,自然有义务,为主要投资人的生活环境和外在形象,进行优化和改善。”
“这笔钱,应该算在酒楼的前期投入里。”
姜南曦被他这套歪理邪说,说得一愣一愣的。
投资人?
技术顾问?
改善生活环境?
这家伙,是把她现代那套嗑,全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