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星图上一个幽蓝色的光点微微闪烁,那是被标记为“hY-008”、代号“永寂深渊”的世界坐标。林逍然的身影自青玄孤峰消失,下一刻,已借助观测者网络的精准传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被极致死寂笼罩的奇异之地。
没有预想中的空间乱流,也没有物质世界的实体感。甫一进入,林逍然便感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凝滞感。仿佛时间在此地失去了流速,空间被冻结成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放眼望去,视野所及并非黑暗,而是一种单调、冰冷的灰白。曾经可能存在过的星辰、大陆、海洋,此刻都化为了模糊不清的、凝固的剪影,如同褪色的壁画,镶嵌在灰白的背景之上。
这里的光线似乎被剥夺了温度,声音被彻底吞噬,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延伸得异常艰难,并且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空气——如果还存在的话——冰冷刺骨,这种冷并非温度的低下,而是源于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法则寒意。
“检测到高浓度‘寂灭’规则污染,环境同化效应极强。建议开启自适应防护。”脑海中,观测者系统的柔和提示音响起,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逍然心念微动,周身自然而然地流转起太初归元力。混沌星辉浮现,不再是耀眼夺目,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光晕,将他笼罩其中。那无处不在的寂灭寒意触及这层光晕,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被悄无声息地吸收、化纳,难以侵蚀其分毫。
他尝试向前迈出一步。动作变得异常迟缓,仿佛在逆着无形的万钧阻力前行。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类似凝固虚空的质感,每一步落下,都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灰白色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好厉害的寂灭规则……”林逍然心中暗凛。此地的规则强度,远超他内景天地中曾被中和的那一小块碎片,也比他经历过的“永夜归寂”试炼更加纯粹和绝对。若非太初归元力本质特殊,兼具化归与包容之性,恐怕寻常合体期修士在此,支撑不了一时三刻便会道则凝固,神魂冻结。
他并未立刻深入,而是立于原地,缓缓闭上双眼,将逍遥道心沉静至极致,不再依靠视觉与神识,而是纯粹以道心去“感受”这片死寂的深渊。
道心澄澈,映照大千。摒弃了杂乱的感官信息后,林逍然“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无处不在的灰白,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代表着“终结”、“停滞”、“消亡”的法则符文构成。这些符文如同尘埃般弥漫在每一寸空间,相互勾连,形成了一个笼罩整个世界的、庞大而僵死的规则网络。
而在规则网络的深处,他感应到了几处相对“活跃”的节点。这些节点如同死水中的微澜,散发着更加浓烈的寂灭气息,同时,也隐隐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存在”感。
“是规则异变的产物?还是……于此地残存下来的‘异物’?”林逍然心念一动,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活跃节点”缓缓行去。
前行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太初归元力持续运转,不断化纳着周遭试图同化他的寂灭法则。他注意到,被化纳的寂灭法则并非完全消失,其中一部分精纯的“终结”意韵,竟被那枚悬浮于内景中央的圆满道种悄然吸收。道种内部那微缩的宇宙模型中,对应“毁灭”、“轮回”的法则链条,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
“道种竟能以此等寂灭规则为养分?”林逍然略感讶异,随即释然。圆满道种,本就追求秩序与混沌的平衡,生灭轮转亦是宇宙至理。这极致的死寂,某种意义上,亦是构成动态平衡不可或缺的一环。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那“活跃节点”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虚空”,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状物体。水晶通体呈暗灰色,内部仿佛冻结了无数扭曲的灵魂面孔与破碎的世界景象,散发出令人心智僵冷的怨怼与死寂。在水晶周围,盘旋着几道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烟似雾,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爪或哀嚎的人面,散发出纯粹由寂灭规则凝聚而成的恶意。
【检测到‘寂灭残响’实体,为世界消亡时众生绝望意念与寂灭规则结合所化,具备一定自主攻击性,对生灵存在极度憎恶。】系统适时给出信息。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逍然这个“生者”的气息,那几道“寂灭残响”骤然躁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携带着冻结神魂的寒意,如同发现了鲜肉的饿狼,猛地朝他扑来!
它们所过之处,连那凝固的灰白虚空都似乎变得更加晦暗。
林逍然眼神平静,不闪不避。他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下自身力量对此等规则衍生物的克制效果。
第一道残响化作一只巨大的灰色鬼爪,直抓他的面门。林逍然并指如剑,指尖一缕融合了太初归元力本质的气息点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灰色鬼爪在触及他指尖气息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分解,还原为最基础的寂灭法则粒子,部分被太初归元力化去,部分则被林逍然有意引导,汇入内景,被道种吸收。
第二道、第三道残响接踵而至,一道化作漫天针雨般的寂灭寒芒,一道则直接试图侵蚀他的神识海。
林逍然身形微动,逍遥游身法在此地虽受限制,依旧展现出玄妙。他如同在粘稠液体中游动的鱼,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寒芒密集之处,同时张口轻轻一吹。
一口气息出口,并非狂风,却蕴含着太初归元力“化归万法”的真意。那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袭来的寂灭寒芒与神识侵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净化之墙,纷纷溃散消弭。
转眼间,几道凶戾的“寂灭残响”便已烟消云散。
林逍然微微点头。太初归元力对于这种纯粹的规则衍生物,确实有着极强的克制与净化效果。这让他对深入探索这片深渊,多了几分把握。
他的目光,落向了那块巨大的暗灰色水晶。这块水晶,似乎是这片区域寂灭规则的核心凝聚点,也是那些“寂灭残响”的源头。
他缓步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水晶表面。
刹那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寂灭寒意顺着手臂汹涌而入,试图将他连同思想一起冻结!同时,无数充满了绝望、痛苦、不甘的混乱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道心!
林逍然闷哼一声,周身混沌星辉大盛,太初归元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全力化解着这股入侵的力量。逍遥道心如同磐石,任凭负面意念冲刷,我自岿然不动。
他并未强行震开手掌,而是引导着太初归元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开始剖析这块水晶的内部结构,理解其凝聚寂灭规则的原理,并尝试……与之共鸣,甚至引导其转化。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林逍然眼神坚定,他深知,唯有直面并理解这种极致的“死寂”,他的“生”之大道,才能真正圆满。他的逍遥道,需要容纳的,是这世间一切的“有”与“无”,“动”与“静”。
归墟深处,一场无声的较量与探索,悄然进行。林逍然以身为炉,以神为引,在这片被万物遗弃的永寂之地,开始了对寂灭本源的第一次深度触碰与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