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光球在混沌漩涡的边缘摇曳,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光球内部,林逍然盘膝而坐,双手虚按在悬浮的星辰源核之上,脸色苍白,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维持这个对抗归墟吸力的秩序领域,对他灵力和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星辰源核虽能源源不断提供精纯的星辰之力,但将其转化为这种“存在”领域的消耗,远超寻常修炼或战斗。
苏灵儿守在林逍然身边,不断施展“回春术”和滋养神魂的温和术法,试图缓解他的负担,但效果有限。她的眼神充满了忧虑,深知林逍然是在硬撑。
石坚和百晓生则紧张地盯着光球外那毁灭性的景象。混沌漩涡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与能量,偶尔有不幸的星煞兽或修士的残骸被卷入,瞬间便化为虚无,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泛起。那场景,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崩溃。
冷凝霜静立一旁,冰蓝色的眸子同样注视着漩涡,但她的感知更多集中在漩涡本身散发出的那种“终结”与“轮回”的法则意蕴上。作为冰系修士,她对“寂灭”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此刻身处归墟边缘,虽危险至极,却也是一次难得的、近距离感悟高等法则的机会。只是这感悟,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道消身殒的下场。
“林师兄,还能支撑多久?”苏灵儿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逍然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略显黯淡:“照这个消耗速度,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出路,或者……等这归墟潮汐自行减弱。”
“自行减弱?”百晓生哭丧着脸,“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像会自己停下来的样子啊!我看它吸得正欢呢!”
林逍然没有回答,他的神识在全力运转《周天星衍诀》和星衍子传承,试图解析这归墟潮汐的规律。在他的感知中,这潮汐并非毫无章法,其吸力有着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如同呼吸。而那漩涡中心闪烁的幽光,更是关键所在。它仿佛是归墟的“眼睛”,又像是某个庞大体系的“阵眼”。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逍然沉声道,“这归墟潮汐虽强,但并非无迹可寻。其吸力每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大约三息的减弱期。虽然依旧很强,但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石坚急忙问道。
“靠近那漩涡中心幽光的机会。”林逍然语出惊人。
“什么?!”百晓生差点跳起来,“靠近那鬼东西?林老弟,你疯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就连冷凝霜也蹙起了秀眉,显然认为这个想法太过冒险。
林逍然解释道:“我仔细观察过,所有被卷入漩涡的物质,都是在接触到那混沌气流时瞬间湮灭。但那中心幽光附近,反而相对‘平静’,似乎存在着一个奇特的‘平衡点’。而且,星辰源核与它的共鸣最为强烈。我怀疑,那里并非纯粹的毁灭之地,可能隐藏着离开的通道,或者……与这陨星山脉,乃至与‘星阁’、‘归墟之源’有关的秘密。”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眼神坚定:“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生路。继续待在这里,等光球破碎,我们一样会被吞噬。搏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灵儿看着林逍然坚定的眼神,咬了咬嘴唇,最终重重点头:“我相信师兄。”
石坚拍了拍胸膛:“师兄你去哪,俺就去哪!”
冷凝霜沉默片刻,清冷开口:“如何做?”
百晓生看着外面那恐怖的漩涡,咽了口唾沫,哀叹道:“罢了罢了,跟你们这群疯子在一起,我百晓生这条命算是豁出去了!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见众人意见统一,林逍然开始部署计划:“下一次吸力减弱期到来时,我会全力收缩光球,将其凝聚在我们五人周身,形成最强的防护,然后借助那短暂的减弱期,顺着吸力方向,主动冲向漩涡中心的幽光区域。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对时机的把握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苏师妹,届时你需全力维持大家的状态。冷师姐,若遇到逸散的混沌气流,需要你的极寒之力暂时迟滞其片刻。石师弟,你和百晓生负责稳住大家的身形,避免被甩出光球。”
众人凝神记下,各自调整状态,准备迎接那生死一线的时刻。
光球内的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每一息都如同煎熬。林逍然一边维持光球,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吸力波动的周期。
终于,在感觉中那周期性减弱即将来临的刹那,林逍然眼中精光爆射!
“就是现在!凝!”
他低喝一声,双手猛然合拢!原本直径一丈的星辰光球骤然收缩,化作一个仅能勉强包裹住五人的、厚度却增加了数倍的凝实光茧!光茧表面,星辉如同水银般流淌,符文隐现,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
与此同时,外界那恐怖的吸力,果然如林逍然所料,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减弱!虽然依旧强大,但不再如同之前那般令人完全无法抗拒!
“走!”
林逍然意念一动,不再完全抵抗吸力,而是引导着光茧,如同投入激流的石子,顺着吸力的方向,朝着那漩涡中心的幽光疾射而去!
“嗖——!”
光茧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便跨越了数千丈的距离,直刺归墟漩涡的核心!
越是靠近中心,那股“终结”的意志就越是清晰和强大,疯狂地冲击着众人的心神。光茧外的混沌气流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不断冲击、侵蚀着星辰光茧,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光茧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林逍然脸色煞白,七窍再次渗出鲜血,但他咬紧牙关,疯狂催动星辰源核和自身灵液,死死维持着光茧不破。
苏灵儿双手抵在林逍然后心,将自身温和的水系灵力毫无保留地渡入他体内,助他稳定心神和灵力。冷凝霜周身寒气勃发,在光茧外围布下一层薄薄的、却极度寒冷的冰晶护层,虽然瞬间就被混沌气流消磨,但总能迟滞其片刻,为光茧争取宝贵的时间。石坚和百晓生则死死抓住光茧内壁凸起的星力凝结点,稳住身形,避免翻滚。
这短短的数息冲刺,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终于,在光茧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瞬,他们冲破了最外围的混沌气流带,闯入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这里,正是那幽光所在的核心!
与外界的狂暴吞噬不同,这片区域大约有百丈方圆,内部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种朦胧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尘构成的光雾。那点引动一切的幽光,就在这片光雾的中心悬浮着,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苍茫气息。它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光芒。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区域的边缘,靠近混沌气流的地方,竟然漂浮着一些残破的、闪烁着微弱星辉的器物碎片,以及几具早已失去生机、却依旧保持着挣扎姿态的……骸骨!那些骸骨晶莹如玉,与星衍子坐化之地的骸骨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残存的威压也更为恐怖!
“这里……曾经有人来过?或者说……有上古强者在此陨落?”百晓生看着那些骸骨和碎片,倒吸一口凉气。
林逍然散去几乎崩溃的光茧,五人脚踏实地……不,是脚踏虚空中某种无形的“地面”,落在这片奇异的空间内。他第一时间看向手中的星辰源核,只见源核此刻异常安静,散发着温顺的星辉,与中央那点幽光形成了和谐的共鸣,不再有之前的剧烈震颤。
“我们……暂时安全了?”苏灵儿感受着周围相对平稳的空间和减弱了无数倍的吸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此地似乎是归墟漩涡中的一个‘风眼’,”冷凝霜观察着四周,“毁灭法则在此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平衡,反而形成了一片暂时的‘安全区’。”
林逍然点头,他的感知更为清晰。这里确实是法则的平衡点,归墟的吸力在这里被某种力量中和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点幽光以及漂浮在周围的古老骸骨与碎片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靠近一具距离最近的骸骨。这具骸骨盘膝而坐,骨骼上的星辰纹路比星衍子的更加复杂深邃,但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压力。在骸骨的手指骨间,扣着一枚残破的、只剩下半边的玉简。
林逍然心中一动,以神识轻轻触碰那半枚玉简。
刹那间,一段残缺不全、充满绝望与不甘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纪元……终末……归墟之眼……失控……”
“……星阁……守护……失败……”
“……逃……必须……留下……火种……”
“……后来者……警惕……‘祂’……并非……纯粹……规则……”
“……平衡……钥匙……在……”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似乎随着玉简的破碎而彻底消散。
林逍然脸色凝重地收回神识。虽然信息残缺,但透露出的内容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纪元终末?归墟之眼失控?星阁守护失败?那个“祂”又是指什么?并非纯粹的规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从星衍子那里得到的传承,以及大纲中关于“归墟之源”和“大劫”的描述隐隐对应,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真相轮廓。
这陨星山脉,这归墟漩涡,似乎远不止是一次简单的七宗会武场地,而是牵扯到上古秘辛、纪元轮回,乃至世界本源规则的巨大谜团!
“林师兄,你发现了什么?”苏灵儿见林逍然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林逍然将玉简中的残缺信息简单告知了众人。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冷凝霜的冰系术法更加刺骨。
“纪元……轮回……大劫……”百晓生喃喃自语,脸色发白,“我们……我们是不是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
石坚挠了挠头,他虽然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概念,但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冷凝霜则看向那中央的幽光,冰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悟:“所以,这归墟之眼的周期性活动,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失控’的表现?是导致纪元大劫的原因之一?”
林逍然沉重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星衍子前辈传承中提到的‘星阁’,职责似乎是观测和守护某种平衡。而从这玉简来看,他们失败了,导致了归墟之眼的失控,或者说,加速了某个‘纪元终末’的过程。”
他走到那片区域的中央,靠近那点幽光。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幽光并非一个单纯的光点,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微法则符文构成的立体结构,在不断生灭变幻,仿佛是整个归墟漩涡的“控制核心”的投影。
星辰源核在他手中发出愉悦的嗡鸣,与那幽光结构产生了更深层次的交流。
林逍然福至心灵,尝试着将一丝神识,混合着星辰源核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幽光结构。
没有遭到排斥。他的神识仿佛融入了一片浩瀚的、由“终结”与“轮回”法则构成的海洋。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法则线条、以及那种亘古不变的寂灭意境,冲击着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星辰诞生与湮灭,看到了世界形成与崩毁,看到了文明兴起与衰亡……一切仿佛都在一个巨大的、无情的轮回之中。
而在那轮回景象的最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无法形容其形态的“阴影”。那“阴影”似乎就是这归墟之眼的真正主宰,是“终结”规则的化身。它并非拥有恶意的意识,更像是一种遵循着既定程序的、冰冷无情的……机制。
玉简中提到的“祂”,难道就是这个?
就在林逍然的神识试图更深入接触那“阴影”时,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排斥力猛然传来!
“噗——!”
林逍然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识瞬间被弹回,整个人踉跄后退,被苏灵儿和石坚连忙扶住。
“师兄!”
“林老弟!”
林逍然脸色金纸,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比之前强行沟通星殿祭坛还要严重数倍!那“阴影”蕴含的法则层次太高,远非现在的他能够窥探。
“我……没事。”林逍然艰难地开口,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后怕。刚才那一瞬间,他真正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在那等存在面前,他连蝼蚁都不如。
然而,就在他被弹开的瞬间,那幽光结构似乎因为他的这次“触碰”,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一道微不可察的、带着某种“标记”意味的波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林逍然的身体,更准确的说,是融入了与他性命交修的星辰源核之中。
与此同时,整个“风眼”安全区开始轻微震动起来,周围的混沌气流似乎变得更加活跃。
“不好!这安全区恐怕要不稳定了!”百晓生惊叫道。
林逍然强压下伤势,环顾四周。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上古强者的骸骨和碎片,最终落在了一具面朝幽光结构、骨骼手臂前伸,仿佛在指向某个方向的骸骨上。
在那骸骨指尖所指的虚空中,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空间波动!
“那里!”林逍然指向那个方向,“那里有空间波动,可能是出口!”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果然,在靠近那片虚空时,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空间裂隙,悄然浮现出来!
“快走!”林逍然催促道。
石坚第一个钻了进去,紧接着是苏灵儿、百晓生。冷凝霜在进入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幽光结构和林逍然,眼神复杂,随即也踏入裂隙。
林逍然最后一个离开。在踏入裂隙的瞬间,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幽光和周围漂浮的上古骸骨。
归墟之秘,纪元之劫,星阁之责……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在他面前揭开冰山一角。
而他,因为手中的星辰源核和这次的经历,已然被卷入这巨大的漩涡中心。
下一刻,空间转换的熟悉感传来。
他们脱离了那令人绝望的归墟漩涡,重新感受到了陨星山脉那虽然狂暴却充满生机的星辰灵气。
脚踏实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那连接天地的混沌漩涡依旧存在,但似乎比之前缩小了一些,吸力也有所减弱。归墟潮汐,似乎正在慢慢平息。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陨星山脉核心区域的边缘,一片狼藉的盆地之外。
劫后余生的喜悦尚未完全涌现,林逍然便感觉到几道强大的气息,正从不同的方向,迅速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其中一道,凌厉如剑,正是去而复返的玄天宗小剑仙——云弈!
另一道,炽热狂放,带着滔天怒意,是烈焰谷的长老级人物!
还有几道,阴冷晦涩,显然是血煞峰、天枢峰,乃至御兽山的高手!
显然,他们从归墟漩涡中脱身的动静,以及之前星辰源核的异常,再次引来了这些觊觎者和仇敌!
刚刚脱离绝境,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林逍然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星辰源核,感受着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标记”和更加磅礴的力量。
他的修为,在经历归墟边缘的生死考验和星辰源核的反馈后,已然彻底稳固在筑基中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对星辰之道和因果之力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
“准备迎敌。”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定与从容。
苏灵儿、石坚、冷凝霜、百晓生迅速在他身后站定,经过归墟之行的生死与共,五人之间的信任与默契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逍遥盟的雏形,在这接连不断的磨难中,正悄然凝聚着真正的魂。
星火虽微,然可燎原。在这危机四伏的陨星山脉,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