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粮第三天,太阳刚爬过树梢,平民十字军就彻底乱了套。
之前还能凑活啃点树皮草根,今儿连地上的野菜都被挖得光秃秃,饿疯的人眼里都冒红血丝。
几个庄稼汉率先扛不住,红着眼攥着生锈的镰刀,呼啦啦就往附近的村子冲,嘴里还喊着“上帝会原谅我们”。
阿扎尔瞅着不对劲,刚想追上去拦,就听见身后“噼啪”一声——茅草屋被点着了。
火舌顺着干草往上窜,眨眼就舔到了房梁,黑烟裹着火星子往天上飘,呛得人直咳嗽。
村里的女人抱着孩子往田埂上跑,哭声混着“救火”的喊叫声,跟烧裂的木柴声搅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真闹出人命,跟异教徒还有啥区别?
他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赶紧把手伸进怀里,摸出那个冰凉的星砂瓶。
瓶身糙得磨手指,里面的星砂安安静静的,像是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阿扎尔指尖用力捏着瓶底,脑子里一个劲想丰收的模样——金黄的麦穗、红透的果子,越多越好。
也就眨个眼的功夫,队伍扎营的空地上“噌”地一下,冒出来一片晃眼的金黄。
麦穗沉甸甸地垂着,麦芒都看得清清楚楚,旁边的果树上挂满了红果子,看着就甜。
可只有阿扎尔知道,这全是星砂造的幻象,碰一下就没了。
“有吃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饿疯的人群跟见了肉的狼似的,疯了似的往空地扑。
有人伸手去抓麦穗,手指直接从麦秆里穿了过去,还不死心,换个地方继续抓。
有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工匠,甚至踮着脚去够树上的果子,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阿扎尔站在边上,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先稳住再说,总能想办法找真粮食。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后颈窜上来一股凉意,跟有人用冰碴子贴在皮肤上似的。
“凡俗的饿,是上帝给的试炼,你用这旁门左道干涉,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扎尔心里一紧,猛地回头。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森林里见过的星咏者首领,灰袍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脸沉得能滴出水。
他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勾勾盯着阿扎尔手里的星砂瓶,像是要把瓶子看穿。
阿扎尔刚想开口辩解,首领的话刚落音,空地上的幻象“哗啦”一声,跟被戳破的肥皂泡似的,瞬间没了影。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僵在原地,伸着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褪去,就换成了懵圈。
“我的麦穗呢?”“果子咋没了?”有人挠着头,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
可也有人没这么好脾气,一个抢得最凶的农民,脸涨得通红,突然瞪向旁边的人。
那人刚才跟他抢过“果子”,这会儿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抢,果子能没吗?”农民急红了眼,抄起手里的镰刀就朝对方砍过去。
镰刀“呼”地一声划破空气,那人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划中了胳膊。
血“噌”地一下冒了出来,溅在地上,也溅了阿扎尔一鞋边,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沉。
“杀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彻底炸了锅,有人吓得往旁边躲,有人趁机推搡,场面乱得没法看。
阿扎尔刚想冲上去拉开两人,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星咏者首领,他趁着混乱凑过来,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月砂罐不在安条克了,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拿走了。”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追问“是谁拿的”,首领已经松开了他的胳膊。
他往人群里一钻,灰袍斗篷混在乱哄哄的人堆里,眨眼就没了踪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阿扎尔站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心里直犯嘀咕:这首领到底啥意思?故意挑事还是真来报信?
他低头往地上瞅,想看看首领有没有留下啥线索,果然,脚边有个巴掌大的石片。
石片看着不起眼,上面却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耶路撒冷。
阿扎尔赶紧弯腰把石片捡起来,刚攥在手里,怀里的星砂瓶“嗡”地一下震动起来。
他赶紧把星砂瓶掏出来,石片一碰到瓶身,瓶身立马亮了起来,投射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是耶路撒冷的圣殿山,山脚下藏着一道石门,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纹,跟星砂瓶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阿扎尔盯着画面,心里打了无数个鼓:月砂罐被谁拿了?跟这石门有关系吗?
他攥紧手里的石片,脑子飞速转着,想把这些事串起来。
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个门道,旁边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喊:“杀人了!他还在砍!”
阿扎尔抬头一看,刚才那个砍人的农民,红着眼追着人砍,胳膊上的血顺着镰刀往下滴,看着吓人。
他没法再想别的,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农民的腰,使劲往后拽:“别疯了!再砍真出人命了!”
农民力气大得很,挣扎着还想往前冲,嘴里喊着“我的粮食”,听着又可怜又可气。
阿扎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手里的镰刀抢下来,扔到旁边的草丛里。
等把人按住,他才松了口气,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怀里的星砂瓶还在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他——刚才那首领的话、地上的石片、石门的画面,这事儿绝对没这么简单。
他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没再看到星咏者的人,也没看到隐士彼得的影子。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头皮发疼,可阿扎尔心里却凉飕飕的——月砂罐没了,耶路撒冷又冒出来个石门,这东征路上,怕是还有更多麻烦在等着他。
他把石片塞回怀里,跟星砂瓶放在一起,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
不管咋说,先把眼前的乱子平了,至于那些谜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他不知道,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盯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一枚铜徽章,徽章上的星纹闪着微弱的光。
等阿扎尔转身去帮受伤的人包扎时,那人悄悄退进了树林,没留下一点痕迹。
阿扎尔蹲在受伤的人身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里直叹气。
好好的一支队伍,咋就变成这样了?这东征,到底是为了信仰,还是为了抢那点所谓的“圣物”?
他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条,刚要给那人包扎,怀里的星砂瓶又“嗡”了一下,这次的震动比刚才更明显。
他抬头往远处瞅,啥也没看到,可心里却莫名的慌——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他,盯着他手里的星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