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利的半个月,没一日安生。
白天雾锁四野,傍晚凉风穿林,夜里总能听见林子深处传来怪响,邪乎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天傍晚风稍歇,阿扎尔在祭坛附近转悠。
这祭坛是雅各带着壮丁用青石板垒的,边角磨得发毛,石缝里钻着几丛细草,倒透着几分韧劲。
他盯着草叶出神,瞥见一道影子从老槐树下钻出来。
影子猫着腰,脚步轻得像偷油的耗子,蹭着地面往祭坛挪,连草叶都没踩响半声。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缩到旁边的大青石后,屏住呼吸瞪圆了眼。
影子越靠越近,借着傍晚的微光,他看清了——是雅各的大儿子流便。
流便攥着根碗口粗的槐树枝,走到祭坛东北角蹲下,左右张望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反常的狠劲,像是要跟什么东西拼命。
“这老大平时老实巴交,今儿咋中了邪?”阿扎尔正嘀咕,流便已将树枝插进石板缝,双手使劲往下压。
他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快点开”。
树枝发出嘎吱的呻吟,几片叶子簌簌落地。
阿扎尔攥紧拳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想看清这浑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流便竟撬起了巴掌大的一块石板角。
他伸手去捡,怪事陡生——碎石瞬间化作黑粉末,顺着指缝往下掉,落地时冒起白气,眨眼间便消散无踪。
流便吓得一哆嗦,手像摸了烫烙铁似的猛甩,黑粉末蹭脏了他的袖口。
他盯着自己的手,眼睛瞪得滚圆,汗珠吧嗒往下掉,砸在土坷垃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阿扎尔眼尖,瞅见他指甲缝里沾着些浅灰色细毛——软乎乎的像鸟毛,却更亮,在傍晚的光线下泛着暗光,透着股邪门劲儿。
“不对劲!”阿扎尔心里一紧,猛地从石头后蹿出去,大喝一声:“流便!你在这儿作啥妖!”
流便被吓得差点坐倒在地,腿一软撞在祭坛上,咚的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他脸白得像纸,嘴唇发紫,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就看看祭坛牢不牢……”
阿扎尔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流便的手冰凉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掰开他的手仔细一瞅,阿扎尔心头一震:那细毛,竟是暗纹天使的羽毛碎屑!
这羽毛他见过,上次罗得部落遇袭时,现场就留过一根,软得像云,还带着股怪异的腥气,跟此刻手上的一模一样。
“这事儿可大发了!”阿扎尔心砰砰直跳,胸口发闷,“流便咋会跟暗纹天使扯上关系?他是家族长子,出了岔子全族都得遭殃!”
他盯着流便的眼睛,声音拔高带了火气:“快说!这羽毛哪儿来的?别扯没用的,我眼睛没瞎!”
流便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不吭声,脸憋得通红。
手心的汗越冒越多,滴在阿扎尔手背上,凉丝丝的。
“你再不说,我立马找雅各告状!”阿扎尔急了,使劲晃了晃他的手。
流便一听“雅各”二字,瞬间慌了神,声音带了哭腔:“别别别!我说!你别告诉爹!”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前天晚上雾大,伸手不见五指,我去林子砍柴走岔了路,绕了半天都没出来。”
“后来呢?”阿扎尔皱着眉,攥着他的手腕没松劲。
“我正着急,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就见个蒙面人。”流便眼神飘向林子,像是重回那晚,“他穿滑溜溜的黑布褂,脸蒙灰布,就露俩眼睛,亮得跟夜狼似的。”
“他说给我个好东西,戴着能找路保平安,以后还有享不尽的好处。”流便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黑木头护身符。
上面刻着弯弯曲曲的暗纹,跟袭击罗得部落的图腾一模一样!
阿扎尔接过来,只觉冰凉刺骨,那股怪味扑面而来。
他心里已然清楚:流便被暗纹天使算计了,这护身符就是个圈套!
“你咋这么糊涂!”阿扎尔又气又急,“罗得部落被折腾成啥样?你还敢收他的东西、撬祭坛!”
“我知道错了……”流便低着头,眼泪在眼眶打转,“昨天他又在梦里让我撬祭坛,说撬下来有好处,我一时糊涂就来了……”
阿扎尔叹口气,拍了拍他发抖的肩膀:“现在说这些没用,得弄明白他们想干啥。”
他把护身符揣进怀里,嘱咐流便在这儿等着,转身就往营地跑。
跑到雅各帐篷门口,阿扎尔一把掀帘而入——雅各正坐在草席上搓麻绳,见他气喘吁吁,皱着眉问:“咋了?跑这么急?”
阿扎尔喘了两口粗气,掏出护身符递过去:“叔,出大事了!流便跟暗纹天使扯上关系,还撬了祭坛!”
雅各接过护身符,看清上面的暗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麻绳啪地掉在地上。
他攥着护身符的手越收越紧,声音带了火气:“这混小子!暗纹天使要毁祭坛,全族都得遭殃!”
抓起粗木棍往门外走,雅各沉声道:“走!带我找他!”
两人快步回到祭坛边,流便还蹲在原地,头埋得更低了。
雅各走到他跟前,木棍咚地戳在地上:“流便!站起来!为啥听暗纹天使的话?”
流便赶紧站起来,头不敢抬,眼泪吧嗒往下掉:“爹,我错了……不该收护身符、听他的话……”
周围帐篷的人探出头议论,雅各瞪了一眼,众人便纷纷缩回了帐篷。
“这次饶你,下不为例!”雅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严,“护身符我没收,往后离邪门玩意儿远点!”
流便使劲点头,眼泪还在掉:“爹,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帮着守祭坛,弥补过错!”
雅各叹口气,转身往帐篷走:“阿扎尔,跟我来,得想办法应对暗纹天使,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阿扎尔跟在后面,回头望了一眼祭坛——被撬的缺口在傍晚的光里格外扎眼。
远处林子里,风呜呜地刮着像在哭,隐约有个黑影闪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大家和祭坛,绝不让暗纹天使的阴谋得逞。
可暗纹天使藏在何处?下次又会使出什么狠招?那护身符里还有没有别的猫腻?
这些疑问,像块石头压在阿扎尔心头,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