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揪住林远衣领的瞬间，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远脑子里炸开两幅画面：教育书上“冷静克制”的加粗标题，和李浩小臂上那道未愈的淤青。
他抓住李浩手腕，血管在掌心下狂跳：“松手！”
“都他妈别动！”李浩的咆哮震落讲台一层粉笔灰。
陈雪冲上来拽李浩胳膊，声音发颤：“浩哥！松手啊！”
王主任的怒吼如同炸雷：“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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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那句“这破积分！老子不玩了！爱谁谁！”裹挟着滔天的愤怒和委屈，如同实质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教室的墙壁上，撞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撞得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十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倒映着讲台前那两道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身影。林远僵在原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黑板，李浩拍在讲台上的双手尚未收回，身体前倾，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怒气如同岩浆般喷在林远的脸上。两人之间不足半尺的距离，充斥着火药桶爆炸后的硝烟味和浓得化不开的敌意。
林远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只有李浩那双赤红的、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眼睛，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当众挑衅的难堪，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心脏。一股源自本能的、想要反击的怒意，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他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隆起，血液疯狂涌向拳头——
动手啊！给他一拳！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师！
这个充满原始暴力的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林远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膀的线条绷紧，那是攻击的前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两幅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巨大冲击力的画面，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极其蛮横地撞进了他即将被怒火焚毁的意识深处！
第一幅：一本摊开的、被翻得卷了边的教育心理学教材，在脑海的书页上，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灼发光：
“面对学生激烈冲突，教师首要原则：冷静！克制！避免肢体对抗！以疏导为主！”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批注（疑似林远自己写的潦草字迹）：“切记！动手=输！输人又输阵！后患无穷！”
第二幅：时间猛地倒流，场景切换到昏暗杂乱的楼道。李浩蹲在阴影里，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耸动。他撸起的校服袖子下，小臂内侧，一道新鲜的、边缘带着青紫的淤痕，在昏黄的声控灯光下，刺目惊心！那是家暴的印记，是暴力的循环在他身上烙下的残酷烙印！
“冷静！克制！”
“淤痕！循环！”
这两个词组，如同兜头浇下的两桶冰水混合物，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警醒力量，瞬间浇熄了林远胸腔里那团即将爆裂的邪火！那攥紧的、即将挥出的拳头，如同被无形的铁链死死锁住，硬生生僵在了半空！手臂上的肌肉因极致的克制而剧烈颤抖，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巨大的憋屈感几乎要将他撑爆！
不能动手！
绝不能动手！
动手就是认输！就是把自己降到和李浩父亲同一个层次！就是亲手砸碎自己建立起来的所有规则和信任！更是把李浩这个已经在暴力漩涡边缘挣扎的少年，彻底推向深渊！
就在林远这零点几秒的、天人交战般的强行压制和自我束缚的瞬间，李浩的怒火，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缰绳！
他看到林远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被侵犯领地野兽般的凶狠（虽然瞬间被压制），看到林远那攥紧的、青筋毕露的拳头（虽然没挥出来），这无疑是在他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泼下了一桶滚油！
“你他妈还敢瞪我？！还想动手？！” 李浩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被当众指责的屈辱，积分被削的愤怒，林远那“反抗”姿态带来的刺激，以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对暴力的恐惧和模仿，在这一刻彻底吞噬了他！
“操！”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李浩喉咙深处炸开！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被原始的愤怒驱动！只见他猛地抬起刚才拍在讲台上的右手，五指如同铁钳般张开，带着一股恶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死死地揪住了林远胸前那件洗得发白的廉价衬衫衣领！
“嗤啦——！”
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教室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林远猝不及防，被揪得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往前猛地一拽！脖颈被骤然勒紧，呼吸瞬间一窒！廉价衬衫的领口在李浩蛮力的撕扯下变形、扭曲，紧紧箍住了他的喉结下方，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和被侵犯的极度羞辱！
全班爆发出惊恐的倒抽冷气声！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浩哥！”
“林老师！”
“天啊！”
惊呼声四起！陈小雨的速写本“啪嗒”掉在地上。吴明猛地站起了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尖叫。张晓吓得“啊”了一声，整个人彻底缩进了校服，像只受惊的穿山甲。其他学生更是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林远的大脑因缺氧而嗡鸣，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雾。巨大的震惊和被侵犯的暴怒再次冲顶！被揪住衣领的羞辱感，远比任何言语的辱骂更甚百倍！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抬腿踹过去！
不行！
不能！
那道淤痕！那个蜷缩在楼道里的身影！教育书上血红的“克制”！
“呃…！” 林远喉咙被勒紧，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他双目圆睁，眼中血丝密布，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求生的本能和教师的职责在体内疯狂撕扯！在最后关头，那点残存的理智如同灯塔般指引了他！
他没有挥拳！没有踢打！
他那只原本攥紧、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抬起，但不是挥向李浩的脸，而是如同铁箍般，死死地、精准地扣在了李浩揪住他衣领的那只手腕上！
五指收拢！用尽全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浩手腕上凸起的骨节，感受到皮肤下那如同失控引擎般疯狂奔涌的脉搏！那脉搏跳动的力度，传递着少年近乎崩溃的狂怒和无助！
“李！浩！” 林远从被勒紧的喉咙里，挤出嘶哑却如同炸雷般的怒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松！手！你！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利剑，穿透勒紧衣领带来的窒息黑雾，死死钉在李浩那双被狂怒彻底淹没的眼睛里！那目光里，有愤怒，有警告，但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心疾首？
“干你！” 李浩已经完全被兽性支配，林远的反抗（哪怕只是抓住他手腕）更激起了他的凶性！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揪着衣领的手更加用力！身体也猛地前压，试图利用身高和体重的优势将林远彻底压制在讲台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似乎要推搡或抓挠！
两人的身体在狭小的讲台空间里剧烈地角力、推搡！林远被勒得脸色发紫，后背重重撞在黑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粉笔灰簌簌落下。讲台上的教案、粉笔盒稀里哗啦被扫落在地！场面彻底失控！
“都他妈别动！谁过来老子连他一起揍！” 李浩双目赤红，如同疯魔，朝着试图靠近的同学咆哮，那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他揪住林远衣领的手如同焊死了一般，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林远的肩膀！
“浩哥！松手啊！你疯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尖锐的女声刺破了混乱！是陈雪！她不知何时冲到了最前面，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决绝。她不顾李浩的威胁，猛地扑上来，双手死死抱住了李浩那只揪住林远衣领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拽！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发颤：“浩哥！快松手！他是老师啊！你会闯大祸的！”
“滚开！” 李浩手臂猛地一甩！陈雪被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她咬着牙，死命抱住不放！
“浩哥！冷静点！”
“快松手！”
“别打了！”
李浩组里那几个平时跟着他混的小弟，此刻也吓傻了。他们看着状若疯虎的老大，又看看被勒得快要窒息的林老师，听着陈雪的哭喊，终于有胆大的（比如上次被李浩约束过的）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去抱李浩的腰、拉他的胳膊。
“浩哥！别这样！”
“松手啊浩哥！求你了！”
混乱！极致的混乱！
讲台前狭窄的空间里，扭成了一团！怒吼声、哭喊声、劝架声、桌椅碰撞声、书本散落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粉笔灰被搅动得漫天飞舞，在从窗户射入的光柱里疯狂旋转，如同末日降临的尘暴！
林远被死死勒住，又被众人拉扯着，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只能死死扣住李浩的手腕，那是他保持清醒和控制的唯一支点。李浩则像一头落入陷阱的狂怒野兽，在众人的拉扯和束缚中拼命挣扎、咆哮，眼神凶狠而绝望，死死瞪着林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眼看就要彻底滑向无法挽回的深渊时——
“哐当！！！”
教室前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门板重重地拍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个高大、微胖、穿着笔挺行政夹克的身影，如同怒目金刚，矗立在门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扭打作一团的讲台，脸色瞬间铁青，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
王主任的怒吼，如同九天神雷，裹挟着无边的怒火和威严，在混乱的教室上空轰然炸响：
“反！了！天！了！”
“都！给！我！住！手！”
“李浩！林远！还有你们！统统给我滚到教导处来！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