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永固的爱情论,令董小五难免心内动摇,他苦涩一笑,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皇上并非是喜欢顾盼子,只是喜欢她这种长相的姑娘?”
秦永固撇着嘴角,重重的点头:“还是你聪明,一点就通。我告诉你,顾盼子不识趣,且目光短浅,甚至为了她那点破事不计后果,以后怎样皆是她自作自受。你也不必太担心,没有顾盼子,你还有本王,成全本王,照样无人敢动你。”
“是是是,卑职更是对王爷忠心耿耿,能有王爷庇护,卑职必定肝脑涂地。”
董小五低三下四的从王爷府出来,转身之际,他迅速收起谄媚的笑容。
他一边走一边握紧拳头,眼中扫射出两道森森寒光,他的恨几乎没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董小五的郁闷,远隔万水千山的顾盼子体会不到,她有她的烦恼,出来的太久,她第无数次思念起家乡。
庞大的下西洋舰队,安静整齐的行驶在星辰大海间,月亮又大又圆,就挂在头顶上,宛如一台明亮的夜灯。
幽蓝的海面上,微微泛起波澜,倒映着月光,也倒映着船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仿似新世纪的霓虹,没有躁狂的音乐相配,却有一种无声的美感。
有时候很茫然,分不清天空是在头上还是脚下,因为海上也有银河,也有星辰,也是那样对映着天上的缤纷色彩。
但海中的世界更加丰富,时常有海中奇异的生物跑来迎客。
巨大的水母,发出白亮的光芒,于海下徐徐漂浮,绵延几海里,陪伴着远洋的船队。
有些鱼儿身披七彩之光,随着远航船粼粼游动,展现着它们的热情。
更有银色的光带,在海面下一闪而逝,如同曲折的流星。
海豚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远洋船队的老朋友,它们成群结队在远处跳跃,此出彼入,不断的勾勒着莹白流畅的弧线。
时常会有鲨鱼这样的不速之客,但好在它经常藏在水下,从未攻击过远洋船。
即使不攻击,它那庞大的身躯,黑黢黢的纵横在船队之下,亦会令渺小的人类感到压迫感十足。
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出行一整年,亦见识过它的千姿百态。
天上有七彩的颜色,白色的时候,那是被浓浓的海雾所笼罩,即使在船头亦看不见船尾。
船队之间只能通过击打乐器,或者吹响唢呐,交换信号。
灰蓝的时候,挂着很多厚重的云,仿佛要坠下来,然后带来暴风雨。
暴风雨乃是海上最恐怖的天气,就像老天爷发了脾气,渺小的人被丢来丢去,完全不能自主。
翻天的巨浪砸下来,打散船队的队形,每当这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船外,丢进大海。
雨后天上又挂起霞彩,温暖的橙红,海天一色,将人脸也涂上橙红色的粉底。
顾盼子见过海的咆哮,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它的脾气,也见过海的宁静,天地之间,无风无浪,静谧的恰似刚刚出嫁的少女。
她见过大海把许多奇异的生物,一波一波的送到船下,用异样的光彩,奇怪的形态,呈现大自然的奥妙。
大海仿佛是有生命一样,时而暴躁,时而柔情,时而喋喋不休,时而安然沉睡。
更多的时候,顾盼子所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蔚蓝的天,蔚蓝的海,以及默默行驶的船队,久而久之,即会审美疲劳。
夜色下,顾盼子趴在围栏边眺望大海,幽深的远处一片漆黑,绚烂的海面下,更是黑不见底。
越是凝视,越是恐怖,仿佛随时会有一张血盆大口,从海底迅速的升上来,跃出海面,将船只和人尽皆生吞。
掉进巨物的肚腹之前,有一段很高很远的距离,那是生命与死亡的距离,漫长的恐惧之后,才是跌落后的绝望。
顾盼子不敢继续幻想,更不敢再凝望海下深渊,她立马将思绪抽离回来。
船舱内传来大家打麻将的欢声笑语,临近新年,顾盼子怀念起故土,怀念起家乡,怀念父母,更怀念她的祖国。
但行程未完,船队仍要继续远航,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
不知老家怎么样了,还有老家的人们。
秦策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中,同样思念着她呢?
顾盼子仰望浩瀚的星辰,麋鹿之眸被满天星点缀,流泻出宝石的光泽,灼灼闪耀。
有那么一刻,顾盼子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就如同生活在泡沫里,人生不过是一瞬间完成的事,然后所有人皆在梦中轮回。
这个梦随时会有醒来的危险,偌大的天地,都会随之消亡。
执着的人和事,亦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顾盼子不复存在,施灵羽不复存在。
但梦太美时,真不想走出来,比如此时此刻,顾盼子多么希望,秦策可以抛开帝王的身不由己,能够与她一同出海,然后手牵手依偎在碧海蓝天间,与她共同经历这一路上的人和事,品尝美食,欣赏美景,分享故事。
顾盼子甚至想将他带到21世纪去,把21世纪的一切介绍给他,让他看到,他也想看到的那个盛世。
远航船停靠在满剌加港口,即后世的马来西亚。
在满剌加,顾盼子见到上次下西洋时,郑吉祥在这里建造的官厂。
这里除了能够保证船队停留,补充物资,还可以存放货物,检修船只。
官厂的规模很大,外面修筑了城墙,日夜都有人巡逻。
这里也是下西洋主船队与分船队汇合的地点。
在这里,顾盼子初次见到当地的龟龙,郑吉祥口中的龟龙,果然即是鳄鱼而已。
而顾盼子背的鳄鱼皮包包,即是郑吉祥在这里买下的。
以前的当地人滥捕滥杀,现今都开始有规模的搞起养殖。
之后,顾盼子参观了当地的一处造钱厂,主要是在水里淘沙取锡,然后按照郑吉祥教给他们的方法,制造锡币,流通于世。
不久后,副帅王景鸿带领的分船队,返回满剌加官厂,与主船队汇合。
有些日子不见王景鸿,郑吉祥将大家唤到一处聚餐。
王景鸿在席上说:“真腊国王热情好客,对我们礼遇有加,此次去真腊我还了解到,当地对我大武朝人民十分敬重,甚至故意抬高武朝人民的地位,假如当地人杀死了我们,按律处死,而我们杀死了当地人,只要赔一些钱即可。”
郑吉祥则说:“这样的制度是不公平的,并非是好现象。”
“我也劝过真腊国王要一视同仁,可真腊国王却说,这是对客人的尊重与保护。”
停留一段时间,船队离开满剌加,穿过马六甲海峡,来到苏门答剌国,即后世的印尼一带,国王在王宫中宴请郑吉祥团队。
顾盼子吃不惯国外的食物,她潦草的填饱肚子,耳中听着郑吉祥与国王乏味的对话,心中意兴阑珊。
餐后,侍女们端来新鲜水果,其中一样,却令顾盼子双眼瞪的浑圆,惊喜之情满溢。
那闻起来臭臭的,吃起来却很香甜的大榴莲,十分惹人喜爱的摆在了顾盼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