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军铁骑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马蹄声震天动地,将细沙渡原野踏得地动山摇。
箭雨密集地泼洒在骑兵阵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却丝毫未能减缓他们冲锋的速度。
两翼步兵方阵整齐推进,甲胄相击之声犹如战鼓。
与中军骑兵构成一个巨大的钳形攻势,向着梁军阵地步步紧逼。
前队骑兵早已越过远处的土坡,扬起的沙尘弥漫在半空中。
后队的狼头大旗还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整片原野上挤满了攒动的人影,远远望去如同迁徙的兽群。
风里夹杂着战马的汗味和喘息的白雾。
连空气都变得沉重黏稠,仿佛能拧出血来。
“稳住!放箭!”
梁军阵中传来将领的嘶吼。
箭矢如飞蝗般落下,不断有匈奴军骑士中箭坠马。
转眼就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
但匈奴骑兵散乱的冲锋阵型,让第一轮箭雨收效甚微。
骑手们死死伏在马背上,圆盾斜护要害。
齿间紧咬马刀,双手如铁钳般控住缰绳。
两侧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持续推进。
前排橹盾如林,后排长枪如星。
整个匈奴军阵列犹如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战场上协同推进。
就在前排骑兵即将冲入第一道壕沟的刹那。
带队百夫长一声暴喝:“散!”
骑兵应声向两侧分开,露出后方轻骑。
这些骑手手腕一抖,套索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出。
精准地套住壕沟中的陷马桩。
“起!”
号令声中,数根木桩应声而起,带起漫天泥沙。
“弩车瞄准!”
左翼箭楼上,守将周彪目眦欲裂,声音震得城垛簌簌落尘。
“给老子射穿那群杂碎!”
基座下的床弩应声转动,绞弦声刺耳欲聋。
一支碗口粗的重弩破空而出,如惊雷贯日。
直接将一名正在拽索的匈奴士兵钉在地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但更多的匈奴骑兵已经借着这短暂的混乱。
如水银泻地般涌过残破的障碍区。
马蹄狠狠践踏着松软的泥土,马刀的寒光在尘雾中闪烁。
直逼第二道防线。
右翼战场,李敢按在城垛上的手指已经泛白。
他死死锁着匈奴军骑兵前锋。
果然如情报所示,这支骑兵近三成持矛。
冲击阵型比左翼更为紧凑,如同一把锋利的铁凿。
“神臂弓!预备!”
李敢缓缓举起战刀,声音冷峻如铁。
隐藏在加固盾阵后的神臂弓手齐齐起身,弩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放!”
战刀劈落的瞬间,特制的破甲锥箭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
以恐怖的动能轻易撕开匈奴骑兵单薄的皮甲。
有些箭矢甚至连续穿透两三人,将他们串成血串摔落马下!
匈奴军冲锋势头骤然一挫,前排人马瞬间人仰马翻。
但阵中立即响起指挥官尖锐的哨声。
后续骑兵迅速向两翼扩散,试图绕开这片区域。
“就是现在!”
李敢眼中精光一闪,吼声震彻战场。
“点火!”
那名紧攥火把的年轻士兵手臂一扬。
火带着火星坠入浸满火油的沟渠。
“轰!”
一道丈高的火墙轰然腾起,赤红色的焰舌疯狂舞动。
瞬间阻断了匈奴骑兵最直接的冲击路径。
灼热的气浪逼得冲在最前的战马人立而起。
惊恐的嘶鸣声中,几名收势不及的骑兵连人带马坠入火海。
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枪兵前顶!刀斧手护住两翼!”
李敢趁势指挥预备队向前移动,将防线的漏洞牢牢堵死。
正门方向,匈奴军中军重步兵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丛林。
甲叶相撞声沉闷如雷。
他们顶着守军疯狂的远程打击稳步推进。
床弩的巨箭不时呼啸着砸入阵列。
有时能连透三面橹盾。
抛石机投出的石弹与火油罐轰然落地。
在阵中炸起烟尘与烈焰,却始终没能冲散那片黑色的人墙。
寨墙上的弓弩手箭如雨下。
箭矢砸在匈奴士兵的铁盔与铠甲上,叮当作响。
不时有匈奴士兵被射中要害倒地。
但前排的橹盾手依旧死死扛住打击 —— 哪怕盾牌碎裂、手臂骨裂。
后排立刻有人顶替上来,填补缺口的速度快得惊人。
宗真立马中军高岗,鎏金马鞍映着战场火光。
脸上却无半分波澜。
细沙渡的抵抗强度略超出他的预料。
尤其是左右两翼针对骑兵的阻滞手段,显然是早有准备。
但他眼底的寒意始终未散: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止取决于一两处战术的得失。
他微微抬手,袖口绣着的黑鹰随动作轻颤。
身后号角声陡然转厉,急促如催命鼓点。
中军战鼓雷动,推进的重步方阵骤然加速!
他们踏过满地阵亡的与烟尘,对头顶不断落下的打击视若无睹。
如黑色的潮水般汹涌地扑向细沙渡营门!
“撞车!他们的撞车上来了!”
寨墙上,一名军官声嘶力竭地警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只见匈奴军阵中,数十名赤膊健卒肩顶腰扛。
推着裹铁的巨大原木撞车,在多层盾阵的掩护下朝着营门猛冲而来!
与此同时,数十架飞梯被迅速竖起。
匈奴军重步抓着梯身向上攀爬,密密麻麻如蚁附墙。
“礌石!滚木!”
正门守将张奎须发戟张,如怒狮般抱起半人高的巨石。
大喝一声朝梯上砸去:“给我砸!”
沉重的落石与滚木沿着寨墙轰然滚落。
将刚攀上几步的匈奴士兵连人带梯砸翻。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滚烫的火油顺着城垛倾泻而下。
被淋中的匈奴士兵瞬间成了火人。
在梯上扭曲挣扎,最终坠入尘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每一寸寨墙都染满鲜血,每一段壕沟都堆满阵亡将士。
双方士兵的怒吼、兵刃的撞击、箭矢的破空、巨石的落地声。
交织成一曲血腥的战歌,在细沙渡上空回荡不休。
苏明远立在中军帐前的望楼之上,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战场。
旗号在城头快速变幻,传令兵骑着快马在寨墙间穿梭。
将指令精准送达:
“左翼弩车右移三丈,覆盖西南缺口!”
“右翼枪兵方阵后退五步,重新整队!”
“正门预备队上前,填补东北段寨墙!”
他的每一次调整都精准而及时。
总能在防线即将崩裂的节点,投出新的力量或调整部署。
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勉强托住了匈奴军一浪高过一浪的猛攻。
宗真同样在冷静观察,目光如冷刃般剖开战场。
他看到梁军左右两翼虽抵抗顽强。
但阵型在优势兵力的碾压下,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幅度向内收缩。
正门的抵抗最为惨烈,寨墙上的守军换了一茬又一茬。
却依旧如钉子般钉在那里,韧性远超预估。
他的目光扫过东侧那片异常安静的矮林。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 派去那里的精锐,至今没传回得手的烽烟。
“传令。”
宗真声音低沉,如冰冷的铁块撞击:“中军再遣一个千人队,加强正门攻势。”
“左翼骑兵分兵五百,迂回攻击其侧后。右翼保持压力,不许松劲。”
他要以持续的重压,一点点磨碎梁军的韧性,再一举崩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