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本该充满生机的晨光，此刻却像探照灯一样，将林烬三人的亡命奔逃照得无所遁形。他们沿着建筑投下的狭窄阴影带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身后化工楼的浓烟成了最显眼的路标，枪声虽已零星，但无人机的嗡鸣却如同索命的咒语，紧追不舍。
“去那边！废弃的体育馆器材仓库！”林烬猛地改变方向，指向一栋低矮、外墙布满爬墙虎的建筑。那里窗户窄小，位置相对偏僻。
三人如同三道利箭，冲破了仓库虚掩的、生锈的铁门，迅速将其反锁，又用里面散落的体操垫和破旧器械死死顶住。仓库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他们靠在门后，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污渍从额角滑落。
“暂时……暂时安全了？”赵强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安全个屁！”李斌抹了把脸，声音嘶哑，“无人机肯定看到我们进来了！”
林烬没有休息，他快速巡视这个不大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废弃的鞍马、跳箱、破损的球类，角落还有一些生锈的杠铃片。“找找看有没有后门或者通风管道，这里不能久留。”
幸运的是，他们在仓库最里面发现了一个运送器材用的、通往体育馆内部的小门，虽然也从里面锁着，但门板远比正门单薄。
“砸开它！”林烬示意赵强和李斌。
就在他们准备破门时，外面传来了车辆刹车和士兵急促的脚步声！
“目标进入仓库！封锁出口！”
“快！”林烬低吼。
赵强和李斌用尽力气，猛地撞向小门！“哐当”一声，门锁崩坏，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同样空旷破败的体育馆主馆。身后仓库方向已经传来了撞门和士兵的呵斥声。
他们没有停留，穿过布满灰尘的篮球场，从运动员通道冲出了体育馆，再次暴露在晨光下。不远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那座红砖砌成的老式锅炉房，烟囱高耸，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陈锋他们……不知道到了没有……”李斌一边跑，一边担忧地望向锅炉房方向。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去再说！”林烬咬牙。他能看到，锅炉房附近似乎有几具倒伏的丧尸尸体，这让他心中微微一沉。
当他们终于冲到锅炉房那扇厚重的铁门前时，门却紧闭着。
“开门！是我们！”赵强用力拍打着铁门，声音带着哭腔。
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是陈锋压低的声音：“林烬？”
“是我！快开门！”
铁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一道缝隙，陈锋警惕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他们三人，尤其是看到林烬，他明显松了口气，迅速将他们拉了进去，然后再次将门死死闩上。
锅炉房内部空间很大，但光线昏暗，只有几个高处的气窗透进些许微光。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铁锈的味道。先期到达的十几个人蜷缩在角落，看到林烬他们回来，眼中都燃起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惊魂未定的恐惧。周明缩在人群里，脸色苍白。苏小小正蹲在地上，检查一个队员腿上的擦伤。
林烬快速扫了一眼，心沉了下去。人数不对，少了几个。而且，他看到了张震，他靠坐在墙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陈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低沉：“路上遇到了狙击，折了三个兄弟，张震为了掩护我们，胳膊被流弹打中了，骨头可能断了。”
断骨！在这种缺医少药、需要不断转移的情况下，这几乎是致命的。
张震似乎感受到了林烬的目光，他抬起头，咧了咧嘴，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扭曲：“妈的……没……没事，烬哥，还……还活着……”
林烬走到他身边，蹲下检查了一下伤势。肿胀得很厉害，确实像是骨折。他沉默地从自己破烂的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止痛药和干净的布条，递给苏小小：“帮他固定一下，尽量减少移动。”
苏小小默默接过，开始熟练地操作，但谁都明白，这只是杯水车薪。
“外面情况怎么样？”陈锋把林烬拉到一边，低声问。
“很糟。无人机盯得很紧，我们被咬死了。化工楼那边的动静最多再拖一会儿，他们很快会搜索到这边。”林烬语速很快，“这里不能待超过半小时。我们必须立刻决定下一步方向，是尝试从地下管网摸出去，还是另找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在气窗边警戒的一个男生突然低呼：“无人机！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飞得很低！”
所有人瞬间噤声，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由远及近，仿佛就在头顶盘旋，甚至能听到旋翼切割空气的声音。它绕着锅炉房飞了两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它发现我们了！”赵强绝望地说。
果然，几分钟后，远处传来了卡车引擎声，并且正在快速接近！
“准备转移！”林烬立刻下令，“从锅炉房后面的那个小门走，那边靠近垃圾处理站，地形复杂点！”
人们慌乱地起身，搀扶起伤员。张震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因为剧痛和虚弱踉跄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李斌扶住。
“带着我……你们……你们走不快……”张震喘着粗气，看着林烬，眼神复杂。
“别废话！”陈锋低吼一声，直接上前，和李斌一左一右，几乎是将张震架了起来，“是兄弟就一起走！”
就在这时，外面的扩音器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锅炉房内的幸存者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无谓的抵抗，主动走出来，接受甄别！重复，主动走出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投降？甄别？想起超市门口那些被“清除”的尸体，没有人会相信这鬼话。
“快走！”林烬率先冲向锅炉房后方那个堆满煤渣和废弃零件的小门。
就在他们刚刚冲出小门，潜入垃圾处理站那一片狼藉、恶臭熏天的区域时，锅炉房的正门方向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和士兵的呵斥。
“他们进去了！”
“搜！仔细搜！”
枪声在锅炉房内部零星响起，似乎是士兵们在射击可疑的角落。
林烬等人趴在垃圾箱和废弃物后面，心脏狂跳。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士兵们在锅炉房内的搜索和对话。
“报告，发现残余痕迹，目标刚离开不久！”
“追！他们带着伤员，跑不远！”
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分开走！”林烬当机立断，“陈锋，你带一队，往南，尽量制造动静引开他们！李斌，赵强，你们跟我，带着张震和其他人，往北，穿过这片垃圾场，去后面的小树林！”
这是最危险的分散注意力战术。陈锋深深看了林烬一眼，重重点头，随即带着五六个人，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朝着南边跑去。
“在那边！追！”果然，大部分士兵被吸引了过去。
林烬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剩下的人，搀扶着张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垃圾堆中穿行，朝着北面那片稀疏的杨树林艰难移动。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脚下不时踩到软烂污秽的东西。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树林边缘，以为暂时安全时，侧前方一堆高高的废弃床垫后，突然转出来两个“收割者”士兵！他们似乎是包抄过来的另一支小队！
双方距离不足十米，瞬间照面！
两名士兵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直接撞上目标，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举枪！
“小心！”林烬瞳孔猛缩，几乎本能地将身边的苏小小和周明猛地向后一推！
与此同时，被李斌和赵强架着的张震，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他猛地挣脱了两人，用自己完好的右臂一把抢过李斌别在腰间的、之前林烬给他的那把砍刀，独臂拖着断臂，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发出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迎着枪口，踉跄着扑向了那两个士兵！
“狗杂种！来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林烬只来得及喊出那一声“小心”，快到那两名士兵的枪口才刚刚抬起！
“砰！砰！”
两声急促的枪响！
张震的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爆开两团血花。但他的冲势未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竟然在倒下前，将独臂挥出的砍刀，狠狠劈在了一名士兵匆忙格挡的手臂上！
“啊！”那名士兵惨叫一声，步枪脱手。
另一名士兵显然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住了，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走！！！”张震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垃圾和泥土。
林烬的眼睛瞬间红了，但他没有失去理智。他一把拉起被推倒在地的苏小小，对着还在发愣的李斌和赵强嘶吼道：“走！！别让他白死！！”
他猛地转身，唐刀出鞘，如同疯虎般扑向那个手臂受伤、正在捡枪的士兵！刀光一闪，直接抹过了对方的喉咙！
另一个士兵反应过来，调转枪口，但李斌和赵强也红着眼睛冲了上来，砍刀和铁棍胡乱地砸下！
混乱中，林烬感到左肩一麻，一股灼热感传来，但他顾不上了，反手一刀刺入了那名士兵的肋下！
解决掉这两个士兵，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林烬喘着粗气，左肩鲜血直流。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震，那个豪爽的体育生，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为他们撕开了最后的生路。
没有时间哀悼。
“走！”林烬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捂住流血的肩膀，带头冲进了稀疏的杨树林。
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张震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却无比珍贵的寂静。那片小树林之后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本能地向前奔跑，带着伤痕、疲惫和刚刚增添的、沉甸甸的死亡重量，奔向未知的、或许同样黑暗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