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涛夹一个公文包匆匆下楼，到了停车场，看到郑遐在综合楼办事大厅旁边溜达。
耿涛看了一眼郑遐，钻进汽车。
郑遐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稳了。
刚才打电话的是郑遐。
郑遐打电话的时机把握得很好：耿涛在窗户边站着不动，那是在向郑遐释放信号。郑遐三分钟过后一个电话过去，耿涛就当了一回演员来了一段对白。潘桂良、胡立成、王家梁几人根本看不出一点破绽。
耿涛去了哪里呢？他开车回海门和老婆女儿团聚一晚……
半山别墅里。
龚雨晴正在给赖小华、阿康两人上课。
“我太高看你们遐哥了，一个副镇长……九品算不算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做生意要会看人，做实体投资和开酒吧网吧可不是一回事。这属于地方政府招商项目，里头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利益关系。”
“早先如果按我的思路，我会从海门市一级政府介入，或者直接让金湾酒店的管理团队出面……”
阿康说：“爸出面就行了。”
龚雨晴白了一眼：“爸会听你的？你还没长大，你开那个滑板运动营地亏了80万，爸还没找你算账呢。”
赖小华说：“我和波仔也亏了钱。”
阿康说：”所以嘛，东山岛的项目我们商量了一下才找姐帮忙的。“
龚雨晴晃晃脑袋：“好，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怨我。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没有深思熟虑就来了。结果……”
赖小华说：“雨晴姐，这不还没出结果嘛。”
“没出结果？哼。”龚雨晴冲着俩小孩子眨眨眼，“你们猜猜，你们的遐哥和我怎么说？”
俩小孩看着龚雨晴。
“他让我相信党。”
龚雨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真造孽！让我碰见这么个怪物。他看起来好像脑子还不太灵光……”
遐哥可是赖小华的偶像。赖小华说：“雨晴姐，不会吧，遐哥又帅又酷又聪明，他还会功夫。”
“他又帅又酷又聪明？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龚雨晴斜着眼，“昨晚让他请我吃饭，你们猜猜我吃的什么？”
“泡面！”
“不过还好，帮我煎了两条鱼……”
赖小华说：“遐哥确实不懂哄女孩子开心。要换我，我会开车去镇里打包，龙虾、烤鱼、肉串买一堆回来，然后再开一瓶酒，在院子里品酒、吹海风、看星星。”
龚雨晴笑骂：“小机灵鬼，难怪那么多女孩儿上你的当。”
门口传来汽车马达声，接着是铁门被拉开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回来了！哎，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俩别说出去噢。”
“待会儿看他能带来什么坏消息。哼！”
……
王小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王，你说的是真的？”
“我在现场亲耳听到的，哪里会错？耿涛在一边接电话的时候，潘桂良、胡立成几个都听到了。耿涛吓得脸都变了，当场什么都顾不上，带上资料开车就去了市里。”王家梁一脸懊丧，“刚好我们几个主要领导内部表决通过，电话就来了。”
宋崇阳说：“是市里哪位领导插手？”
“现场那么多人呢，耿涛那么聪明的人，他会说出来？他只说‘领导’两个字。”
王小波皱眉思忖半晌。
“应该是常务副市长陆正勤。上次来东山县各打五十大板就是他主持，然后给了耿涛一个文旅领导小组执行组长的头衔。他妈的……”王小波重重地叹口气。
王家梁说：“王局，这次耿涛的态度基本是端正的，他还是首选考虑中海海天，搁置了集体投票结果。这说明县领导打的招呼他还能听得进去。”
王小波冷笑：“他敢不听吗？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他懂。薄良县长和陈书记他得罪得起吗？”
两人一来一往把宋崇阳撂在一边。
宋崇阳抽闷烟。
王小波说：“宋总，这个事情你那边还有办法吗？”
宋崇阳慢吞吞地道：“我看我们接受现实吧。行军打仗都没有百战百胜的道理，商场上有失有得再正常不过了。不管怎么样我还得谢谢王副书记，您费心了。”
……
宋崇阳送王家梁离开，等王家梁跨上摩托车要走的时候，宋崇阳顺手在王家梁怀里塞了个小信封。
王家梁面色一整：“宋总，这怎么好意思呢？”
“王副书记，事情不管成不成，您都尽力了。兄弟我做事不是那种势利人。”宋崇阳拍拍王家梁肩膀，“以后常来常往，用得着我宋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家梁的摩托车突突突冒着烟走了。
宋崇阳看着王家梁离去，站了半晌，转身回茶室。
……
王小波说：“打发走了？”
宋崇阳点点头：“老王以后还是用得着的。”
王小波说：“明天耿涛回来，提交的报告肯定是南天文旅集团，我估计薄良县长那里不敢不批。宋总，这一回认栽吧。”
宋崇阳不慌不忙，递给王小波一支烟。
“王局，我希望你思考一个问题。原本我们海天落地东山岛，也是有长远规划的。跨海大桥一通，东山县的商机会越来越多。我们守着这二亩三分地好好经营，文旅项目也好，房地产项目也好，以后都是可以做的。走上层，有薄良县长和陈书记；走政策执行，有你；办事，有我。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来了个南天文旅集团……你得想想，东山岛就那么大，南天一旦落地生根，以后还有我们的生意做吗？”
“也不是说我们容不下别人投资，只是南天那个姓龚的丫头说话口气太大，经营的产业又和我们高度重合。有了南天，中海以后就不好混了……”
“是呀，我也想到这个问题。”王小波眉头紧锁。
“比方说，以后拿地，东山岛搞房地产，黄金地皮三个镇都有那么几块。只要拿走那几块，剩下的都成了鸡肋。这些问题很现实，以后一定会面对的，无法逃避……”
“宋总，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我这里你不用绕弯子。”
宋崇阳干笑两声：“王局，我的意见，白的不行，咱们来点黑的。总不能让南天这么顺顺当当就把事儿办了。不给他们添点乱，姓龚的丫头不晓得厉害。”
王小波信心不足：“宋总，姓龚的丫头背后是龚雪峰。”
“正因为是龚雪峰，我才打算给他们添点乱。龚雪峰是江湖人物，讲排面，适合在江湖道义上和他切磋。江湖大佬晓得厉害，吃相不会那么难看，和有实力的地方势力打交道他们会权衡利弊。比如说……”
宋崇阳顿了顿，“游艇码头和海钓俱乐部，我们理论上存在分一杯羹的可能性。你不觉得吗？”
王小波对宋崇阳的脑洞有点兴奋。“你是说，分一个项目给我们做？”
“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就是你说的，分一个。还有一个法子，我们也入一股，变成合作方，这个结局才是皆大欢喜。两家的面子都有了，双方利益也捆绑到一起，这才是江湖啊王局。”
他妈的！王小波对宋崇阳顿时有了几分敬佩。体制内的人玩花样终究比不过江湖人物。
王小波大拇指一竖：”宋总，高才！“
得到王小波的褒奖，宋崇阳脸上露出笑容。“下面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和薄良书记那边说好，不用操心，让他等候佳音。”
宋崇阳有文化，有阅历，也有权谋，和王小波两人聊得入巷，王家梁带来的阴霾渐渐淡去。
只是，这个老江湖至今还不清楚他们的对手，是一个颐指气使，刁蛮不讲理的大小姐领衔，大小姐的背后，是几个乳臭未干、懵头懵脑的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