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缪斯对“冷”这个字太敏感了。
几乎是谢逸燃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从扶手椅上弹了起来!
动作幅度大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木质椅背撞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可他完全顾不上。
整只虫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深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的是六年前那片冰原上铭心的寒意,也是扒开厚雪看见那冰封的残躯时的锥心之痛。
“冷?”
厄缪斯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慌。
他几乎是扑到床边,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也毫无所觉,冰凉的手指急切地抚上谢逸燃的脸颊、脖颈,感受着那活生生的体温。
“哪里冷?是手脚吗?还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怕听到某个可怕的答案,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晚香玉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带着安抚的意图,却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
“被子不够厚?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问着,一边已经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扯下,不由分说地裹到谢逸燃身上,又试图将床上所有的被子都堆叠到他周围,仿佛要将一切能找到的保暖物都堆到他身上,动作慌乱得近乎笨拙。
那双总是沉静如海的蓝眸此刻写满了未散的后怕和显而易见的恐惧,紧紧盯着谢逸燃,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逸燃被他这过度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怔,根本来不及反抗他的突如其来的“筑巢”行为。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指尖,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奇异地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皱着眉,任由厄缪斯用外套和被子把他裹得像个臃肿的茧后,才有些不耐烦地含糊开口。
“……现在不冷了。”
他顿了顿,在厄缪斯依旧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极其别扭地、几乎是咬着牙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上来就不冷了。”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
厄缪斯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呆呆地看着谢逸燃,看着他虽然皱着眉、撇着嘴,却明显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厄缪斯试探着小心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
“那……能让我抱着你睡吗?”
房间里,恒温系统依旧平稳运行,维持着最适宜的温度。
谢逸燃闻言立马拧着眉,脸上写满了“麻烦”和“不情愿”,墨绿色的瞳孔狠狠瞪了厄缪斯一眼,仿佛对方提出了什么极其过分的要求。
他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身体却往床里侧挪了挪,粗暴地扯开裹在身上的部分被子,空出了一小块位置。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勉为其难”的暴躁。
“……麻烦,要抱就快点!”
他恶声恶气地低吼,随即猛地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厄缪斯,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厄缪斯的心跳因他这看似粗暴实则默许的举动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又迅速地躺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贴近那个背对着他的雄虫。
动作迟疑,带着一丝不确定,缓缓环上了谢逸燃的腰腹。
在接触到对方温热躯体的瞬间,厄缪斯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但预想中的挣扎或呵斥并没有到来。
谢逸燃只是极其不耐烦地又“啧”了一声,身体却反而向后靠了靠,更深的陷进了他的怀抱里,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厄缪斯的手臂终于稳稳收拢,将这只别别扭扭的雄虫彻底圈进自己怀中。
他低下头,将脸颊埋进谢逸燃后颈柔软的黑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残留的晚香玉气息与冷冽的黑茶交织缠绕,将他空荡了半晌的心口瞬间填满。
“嗯。”
厄缪斯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厄缪斯感受着怀中躯体的温热和逐渐放松的线条,心底的暖意终于缓缓流淌开来,浸润了四肢百骸。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极轻地动了动唇,混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谢逸燃的后颈。
“……以后……都能让我抱着睡吗?”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寻求确认般,又将脸颊往谢逸燃的后颈处贴紧了些,鼻尖轻轻蹭过那处敏感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独属于谢逸燃气息的体温。
这过于亲昵甚至带着点依赖意味的小动作,让谢逸燃浑身一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厄缪斯说话时喉结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以及那小心却又执拗的贴近。
“啧。”
谢逸燃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烦躁的咂舌,猛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挣脱这个过于黏糊的怀抱。
“没完没了是吧?”
他语气恶劣,带着明显的不耐。
然而,他抗拒的力道却并不大,更像是某种虚张声势。
非但没有成功推开对方,反而因为动作使得厄缪斯环在他腰腹的手臂收得更紧,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厄缪斯因他这反应而微微屏息,深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却没有松开分毫,反而将下颌也轻轻抵在了他的肩窝,用一种近乎无声的气音坚持道。
“……想抱着。”
这低哑,带着点委屈又执拗的三个字,像羽毛一样搔刮着谢逸燃的耳膜。
谢逸燃身体绷得更紧,眉头拧成了死结,像是被这直白的依赖搞得无比烦躁,却又无处发泄。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的本能压过了那点别扭的烦躁。
他声音不耐,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随你便!……别吵我睡觉!”
说完,他猛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再是背对着,而是带着点粗暴地翻过身,变成面对面的姿态,然后一头扎进厄缪斯的颈窝里,把整张脸都埋入,只留下一个黑发凌乱的头顶对着厄缪斯。
这个动作看似是抗拒,实则却是更深的交付与贴近。
厄缪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微微一怔,随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立刻收紧了手臂,将这只别别扭扭,试图用凶狠掩饰无措的雄虫更深地拥入怀中,掌心在他背后轻轻拍抚,像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大型猫科动物。
“嗯。”
厄缪斯低低应着,嘴角难以自抑地勾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将脸颊埋进谢逸燃柔软的黑发,感受着发丝间似乎比刚才更浓郁几分的黑茶气息,那强势又凛冽的味道,此刻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厄缪斯的心像是被这无声的回应彻底泡软了,融化在名为谢逸燃的温热海洋。
他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怀中这具鲜活的身体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揉进骨血,再不分离。
“谢逸燃……”
厄缪斯的声音闷在对方的黑发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特别的温柔,不再止步于试探,而是用积压了太久太久,终于决堤的汹涌爱意开口道。
“我好喜欢你……”
他话音未落,便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躯体似乎僵了一下,连那无意识散发出的黑茶信息素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厄缪斯却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再也停不下来。
他轻轻蹭着谢逸燃的发顶,声音低哑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滚过,带着滚烫的温度。
“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