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郎踹了一脚张老爷。他赶忙继续道:
“只是你七八岁那年,王知州问了两嘴……爹爹…是起过心思……但是!但是!爹爹没有囚禁你!这世道就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爹爹也没有强迫你学过女工女红,对你宽容至极啊!”
张巧巧瞳孔放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果然如此…哈哈哈哈!果然如此!心里明知道是这样,亲耳听到还是令女儿心寒呐。不就是怕女儿见了外男,心中生出别样心思!不肯嫁给那糟老头子!王知州不喜欢被彻底规训的女子,还拿着世道遮羞!哈哈哈哈哈!爹爹一张金嘴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说着,她站起身来,除了铜钱插入的地方还隐隐冒着青烟,身上其余各处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见她伸出右手,虚空一抬,院子里的荧光根须全都露出地面。密密麻麻朝着屋前正中央汇集,而后从土里钻出一根手腕粗细,被拦腰砍断的植物根茎。与金枝玉叶的根茎一样,玉石般的光泽,内里还有金色脉络时隐时现。荧光根须不断向根茎缠绕,渐渐出现一整棵树的轮廓。
与此同时,整个张府脚踩土地的人,都感觉到莫名的头晕目眩。
“不能让它变成整棵树!”柳诗诗大喊。“快离开地面!”说着她身旁围绕的铜钱也散发出金光,聚集在地面,似在抵挡什么。柳诗诗腾空而起,跳到了院墙上,雁归在她几步距离紧跟其后。小玉郎抓着张员外也上了墙。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府中花草,竟都快速全部枯萎。然后是参天大树,纷纷开始凋零,树干枝桠也慢慢缩水,如同柴木易碎干瘪。
张巧巧满意地走到母木前,脚下生出根须,与母木联结在一起。
柳诗诗连忙伸手召回长枪,朝着天空隔空画符。符散,一道天雷劈下,正中长枪,雷光绕着枪身不散噼里啪啦作响。
她瞄准目标,轻轻上抛,一个转身踢在枪尾,长枪如闪电般直插入张巧巧胸口铜钱的位置。竟未能刺穿,只是将铜钱又压进去一半便落到一旁。雷光从枪身蔓延到张巧巧全身。她浑身青烟冒起,发出凄厉的惨叫。
“张老爷,都到这个时候了!张巧巧的法宝到底在哪!”小玉郎扯着软脚的张员外衣领,啪啪两个耳刮子抽上去,大声质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指着肚子喊道:
“在…在神阙!”
柳诗诗闻言,双手掐诀,控制着张巧巧胸口的铜钱向下行走。
被切开肌肤的疼痛使张巧巧加大了根须的抽取速度。张府的血红雾气四起,浓到连小玉郎和张员外都能看见。
“诗诗!再快些!”小玉郎大声催促。
雁归见柳诗诗额头冒汗,在玉佩中又翻找一番,取出一个翠绿玉瓶,几步上前,将里面的浓桨灌入她口中。
霎时间,铜钱如同破竹之势猛地向下划开神阙,里面一样东西从张巧巧身体落出掉在地上。
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而母木的抽取速度也明显大幅度减缓。
柳诗诗又将长枪召回,再次向天隔空画符,又一道天雷劈下,她半点没有犹豫向母木投去!
长枪扎穿母木底部,随着青烟四起,树形逐渐散开,荧光根系也大面积化为乌有。
柳诗诗不放心,连画三道符!符散,三道天雷直挺挺劈向长枪!
轰!
轰!
轰!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张府青烟四起,如同身处大雾之中。
柳诗诗不知道这算不算降服成功。伸手召回插在菜园的两枚铜钱,扔到了地上。
没有任何异样。
她跳下墙头,捡起铜钱,身上环绕的铜钱也没有异样。
这才放心大胆,用手中两枚铜钱感知最后一枚的位置,拨开迷雾走到张巧巧身边。
雁归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追了上去。
“如何?”他问。
“不知道。”柳诗诗摇摇头。
她四处找了找,终于看到不远处地面上一颗染血的果实,如宝石般璀璨夺目。她摸出符纸,隔着将它捏起,认真地包起来。
雁归认出这一颗就是当初红苕买走的那颗。
“张巧巧以身养木,这可不是命大就能成事的。必有高人指点。”柳诗诗道。
她扶起张巧巧,掏出绿色药丸给她喂下。被铜钱划破的伤口,血慢慢止住了。
小玉郎一手提着张员外,一手捏着纸人,慢慢从浓雾中现身,与两人汇合。
张员外见张巧巧浑身是血,皮肉翻卷,心下一软,抱着女儿痛哭起来。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小玉郎看向张员外。
张员外一把鼻涕一把泪:
“千不该万不该呐!都是我的错!都是爹爹的错!就不该听信那游方道士的话!”
他擦擦眼泪,轻轻给张巧巧整理了一下衣饰,继续道:
“王知州暴毙之后,我就歇了攀附的心思,想为女儿谋个好姻缘,能受得了她的脾气。怕夫家欺负她,思来想去还是招赘稳妥。
某日路遇一游方道士,他说我命中本有一子,但却是个女儿,定是之前做了什么折福之事。若是能补足这份福气,应当还能有子。他给了我一本秘术,能抽取他人三运,就走了。
我瞧不出门道也不懂如何使用。只当是本闲书,就束之高阁。
直到女儿院中事起,她拿出一颗珠子,说是金枝玉叶,个中种种好处,说得我颇为心动。她说:给我一个儿子,就不能有她这个女儿。一个孩子换一张断亲书,问我是否同意。
这一下不就和游方道士的话对上了吗?我一时糊涂,就同意了。但是血浓于水啊!我不明白为何女儿放着大好富家小姐生活不要,要去游历四方,她这样什么都不会,如何活得下去?便还是坚持为她招婿,想着万一她有了夫婿孩子,就不想走了。儿女双全,岂不是更圆满?
谁成想那日她截住出云公子,问他多少钱肯给她做个清倌的身份,她想去做下九流的行当。出云公子只当她言语疯癫,未曾搭理。但是我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离家,什么亲情名声都不要了!
我的女儿去做清倌?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丢不起这个人呐!便想要快快定下婚事。好牵绊住她。
后面就是她养了许久金枝玉叶,越来越让我觉得害怕,招婿的事不再敢提。再后来,就是你们知道的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