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手指点在城外新兵营的位置，又沿着营地周围画了个圈：“不用，通知新兵营，训练照常，但岗哨加倍，巡逻队间隔缩短一半，重点防范巨虎岭方向。告诉带训的班长们，眼睛都给我瞪大点，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鸣枪示警，主力部队随时可以增援。我们要外松内紧”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训练不能停，风雪就是敌人，现在怕了雪，将来怎么在雪地里跟鬼子拼命？正好拿这天气和可能的威胁，练练他们的胆气和警惕性！”
“明白！我这就去办！”政委点头，也转身快步离去，指挥部里只剩下电台的滴答声和炭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轻响。
林峰独自伫立在巨大的地图前，风雪扑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呜咽。城西的火光虽已黯淡，但新的阴影正从根据地的腹地悄然蔓延。巨虎岭那蜿蜒的线条，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条盘踞的毒蛇。他需要后方稳固如磐石，才能支撑起前方那即将铺开的、指向绥远和察哈尔的宏大棋局。赵小刚，这把尖刀，必须在雪停之前，把这条毒蛇彻底钉死在老巢里！
风雪中，急促的哨音在侦察连驻地响起。赵小刚已经接到了参谋长的命令，这个精悍的汉子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股被激起的冷冽杀气。“全体集合！检查装备，双份弹药，雪地伪装准备！”他的吼声穿透风声，“目标：李家洼、赵家屯、黑风口、巨虎岭！天黑前出发，把这帮祸害乡亲、敢动咱们物资和人命的杂碎，一点要搞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和装备数量。”
战士们闻令而动，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雪地里蛰伏的豹群。沉重的弹药箱被打开，黄澄澄的子弹压入弹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雪地伪装服被迅速套在棉衣外，白色的布片在寒风中翻飞，很快，这支队伍便融入了漫天皆白的背景里，只剩下呼出的白气和一双双在帽檐下闪着寒光的眼睛。
“一班尖兵，前出探路！二班、三班左右翼警戒，四班断后！保持战斗队形，间隔十米！”赵小刚的命令简洁有力，他亲自检查了每个战士的装备，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枪栓上滑过，确认无误后，大手一挥，“出发！”
“参谋长，”林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炭盆的噼啪声和风雪的呼啸，“伪军那边有什么异动？这股土匪背后若真有他们的影子，不可能只缩在老巢里看戏。”
他锐利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穿透指挥部里凝重的空气，钉在参谋长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节奏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
参谋长立刻回答，语速依旧很快，却多了一丝审慎：“暂时没有大规模集结或调动的迹象。不过……”他眉头微皱，“我们安插在县城里的眼线报告，昨天下午，伪军保安团的一个小队长，带了几个人，以‘采购’的名义出了城，方向……似乎也是朝着巨虎岭外围的镇子去了。行踪有些鬼祟，和平时不太一样。已经让人盯着了。”
林峰眼中寒光一闪，抓起桌上的铅笔，重重地在“巨虎岭”外围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外点了几个点，仿佛在标注伪军可能的接应点。“哼，‘采购’？大雪封山，采购什么？采购土匪的人头吗？”他冷笑一声，铅笔尖几乎要戳破地图，“告诉城里的眼线，给我死死咬住！弄清楚他们见了谁，干了什么！还有，通知外围警戒部队，加强对县城方向可疑人员的盘查，特别是携带不明物资的小股队伍，宁可错查，不可放过！这股风，不能让它刮起来！”
“是！”参谋长沉声应命，立刻转身走向电台，准备下达新的指令。
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电台的滴答声骤然变得急促起来。通讯员猛地摘下耳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声音都有些变调：“司令员！急电！是赵连长！”
林峰一步跨到电台前，劈手夺过电报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上面潦草的字迹。炭盆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条和眼中骤然凝聚的寒冰。指挥部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呼啸。
“念！”林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通讯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颤抖：“赵连长急电：巨虎岭鹰嘴崖！发现……发现大规模匪巢！初步估算，不下……不下三百人！装备精良，有重机枪两挺，迫击炮三门！崖顶疑似……疑似有伪军观察哨！”
“回电，让他们不要惊扰了他们，继续下一个。”林峰说。
“是！”通讯员立刻坐下，手指飞快地在电键上敲击起来。林峰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鹰嘴崖”的位置，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三百多装备精良的土匪盘踞于此，还可能有伪军坐镇，这已不是简单的流寇，分明是一颗深埋在根据地腹心的毒瘤，随时可能致命！
参谋长刚发完电报回来，看到林峰的脸色，心也沉了下去：“司令员？”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手指用力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和代价。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如电：“三百人？重机枪？迫击炮？好大的手笔！这绝不是一般的山匪流寇能干出来的！”
“情报没错？”参谋长同样震惊，这远超之前的估计。
“赵小刚的侦察，错不了！”林峰斩钉截铁，“他敢报这个数，就一定有把握。伪军观察哨……哼，坐实了！不是土匪，这就是伪军，甚至可能是鬼子安插在我们心窝里的一把刀！等着在最要命的时候捅出来。”
政委也闻讯赶了回来，脸上带着风雪的寒意和难以置信：“鹰嘴崖？三百人？司令员，这……”
“情况比预想的严重百倍！”林峰打断他，声音低沉而紧迫，“政委，你立刻亲自去一趟兵工厂！通知赵大锤，炸药和雷管，还有那批炮弹，给我加三倍岗哨！不，五倍！启动最高警戒预案，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库房半步！同时，让兵工厂所有工人和技术员进入战时状态，保卫力量全部配发实弹，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告诉他们，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一根引信都不能丢！”
“明白！我马上去！”政委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毫不迟疑，转身再次冲入风雪。
林峰的目光转向参谋长，语速快如连珠：“命令一营、二营，立刻结束休整，全副武装，向巨虎岭外围秘密集结！注意隐蔽，避开大路，走山沟！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暴露！命令三营，加强新兵营外围警戒，所有明暗哨位进入临战状态！再派一个连，由你亲自带队，化整为零，秘密封锁巨虎岭通往县城的所有小路、隘口，特别是伪军可能接应的方向！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物资运输，立刻扣押，必要时……可以开枪！”
参谋长眼中精光爆射：“是！我亲自去堵死他们的后路！”
“还有！”林峰的手指重重戳在鹰嘴崖的位置，“急什么，等完成全部的侦察我们在行动，一句捣毁所有的土匪，我也不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伪军合适鬼子扶持的傀儡了，就一个条件，找到他们干掉他们，我们根据地不能再有土匪，任何形式的土匪都不行，连个劫道的都不能有。参谋长你安排吧。”
参谋长眼中寒光一闪，沉声应道：“是！司令员放心，我亲自带人去，保证一只老鼠也别想溜
“是！保证完成任务！”参谋长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再无二话，猛地掀开门帘，身影瞬间被门外狂暴的风雪吞没。
林峰的目光转向政委，语速依旧紧迫：“政委，你立刻再去一趟新兵营，不，你亲自坐镇在那里！告诉带训干部，训练强度可以适当降低，但警惕性必须提到最高！岗哨再加一倍，巡逻队全部实弹，间隔缩短到百米一队！营地外围，特别是靠近巨虎岭和老林子的方向，给我布上雷区！明雷暗雷都埋上！同时，通知后勤，把所有预备的棉衣、粮食，特别是武器弹药，优先补充到新兵营和兵工厂的守卫部队手里！告诉他们，狼已经到门口了，手里没枪没弹，就是送死！”
“好！我这就去！新兵营交给我，绝不让一个土匪摸进来！”政委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再次冲入风雪。
指挥部内，炭盆的火光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不安地跳跃。电台的滴答声仿佛变成了催命的鼓点。林峰独自伫立在地图前，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如同敌人迫近的脚步。鹰嘴崖那三百多条枪炮，伪军县城里蠢蠢欲动的阴影，还有那支消失在老林子里、意图不明的“采购队”，像三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根据地的心脏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