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晴和郭雪坐在地上，浑身是汗，手上、衣服上全是尘土和血迹。张静跑过来，抱着张雨晴的胳膊，小声说：“姐姐，你手破了。”张雨晴这才感觉到疼，看了眼手上的划伤，笑着说：“没事，小口子，待会儿擦点药就好。”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她们几乎没合过眼。白天忙着给伤员包扎、帮着分发物资，晚上就靠着帐篷角落眯一会儿，可每次刚闭上眼睛，要么是余震来了，要么是又有新的伤员送过来。
第二次余震是在第二天中午，比第一次更猛。当时张雨晴正在给一个断了手指的大叔包扎，突然觉得地面开始晃，她赶紧把大叔往旁边的桌子底下扶，自己也跟着蹲进去，同时喊着郭雪和张静。这次帐篷的支架直接断了两根，帆布塌下来一半，压在了旁边的药品箱上，有几个人没来得及躲，被砸伤了腿。
张静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紧紧攥着张雨晴的衣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自己一哭，张雨晴会更担心。张雨晴抱着她，盯着外面晃动的帐篷，心里也发慌，可还是小声说：“静静，你看，咱们在桌子底下，很安全，等晃完了就好了。”
这次余震过后，帐篷里的气氛更压抑了。有个老奶奶坐在角落里，手里攥着个破了的布娃娃，嘴里念叨着“我的孙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张雨晴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说话——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没用，只能陪着她。
到了第三天早上，她们又经历了一次余震。这次震感不强，可还是让所有人都慌了神。有个年轻小伙子，上次大地震时亲眼看着家人被埋，这次余震一来，他突然就崩溃了，坐在地上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旁边的人想拉他，他却挥着手不让人靠近，情绪激动得像是要疯了。
张雨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怕。可你看，咱们都熬过来了，再坚持坚持，一定会好起来的。”小伙子看着她，眼泪还在掉，哽咽着说：“我想我妈了。”张雨晴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再见的，肯定会。”
直到第三天中午，广播里传来通知，说这个临时医疗区要往更安全的地方转移——就是她们刚来的时候停卡车的安全地带。张雨晴和郭雪赶紧收拾东西，牵着张静，跟着人流往那边走。
路上到处都是人，有拄着拐杖的伤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扛着物资的志愿者。每个人都走得很慢，却很坚定——他们都知道，前面的安全地带，是新的希望。
到了安全地带，张雨晴才发现，这里比刚开始来时热闹多了。原本空荡荡的场地，现在支起了好几十个帐篷，旁边还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有志愿者在给大家煮粥，热气腾腾的，终于有了点烟火气。
她正想带着张静和郭雪找个空帐篷歇会儿，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雨晴！可算找到你们了！”
张雨晴回头，看见许洪亮和欧阳穗跑了过来。两个人都瘦了整整一圈，脸上胡子拉碴的，衣服上全是尘土，眼睛里满是疲惫，可看到她时，眼里瞬间亮了起来。
许洪亮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又看了看郭雪和张静，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这几天怎么样？没受伤吧？我和欧阳穗到处找你们，都快急死了！”
张雨晴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们没事，就是忙了点。这几天一直在重灾区的医疗帐篷里，帮着给伤员包扎，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许洪亮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欧阳穗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张雨晴手里牵着的张静身上，笑着问：“雨晴，这小姑娘是谁啊？看着怪可爱的。”
张雨晴低头看了眼张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这是我在重灾现场救的小妹妹，她家里人……没了。我想着，等咱们回去的时候，把她带回京城，给她找个地方住，让她能上学。”
欧阳穗和许洪亮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可更多的是理解。他们都知道张雨晴的性子，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许洪亮点了点头：“这主意好，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张雨晴刚想说谢谢，许洪亮突然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雨晴，我在这儿发现了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是谁。”
张雨晴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这里人这么多，发现人不是很正常吗？”
许洪亮摇摇头，眼睛里带着点复杂：“你知道我看见的是谁吗？是咱们上大一的时候，跟你同宿舍的王雅琪。”
“王雅琪？”张雨晴愣了，这个名字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也来这里救援了？”张雨晴皱着眉问——她实在想不通，王雅琪那样的人，怎么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志愿者。
许洪亮却摇了摇头，脸色沉了下来：“不是，她是这里的灾民。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咱们分开的时候，我和欧阳穗把受伤的人送回安全区之后，又去了前进镇找你们吗？”
张雨晴点头，她当然记得。
“我们俩在去前进镇的半路上，听见有人喊救命，”许洪亮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沉重，“我们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一片废墟里，发现了一个被压在下面的妇女。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救了出来。可救出来之后才发现，她精神不太正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念叨着乱七八糟的话，像是脑袋受了伤。”
欧阳穗在旁边补充道：“她当时满脸是血，头发又脏又乱，脸上全是灰，我们根本没认出来是她。后来把她送到这里的临时医疗点，给她清理了伤口，才觉得她有点像王雅琪。我们俩还不敢确定，就问了旁边的村民，结果村民说，她确实是王雅琪，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
“拐卖？”张雨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王雅琪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洪亮叹了口气，继续说：“村民说，她被拐卖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家了。第一家买她的是个老光棍，本来是想让她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可谁知道，王雅琪当时已经怀了孕，老光棍知道后，气得直接把她按在地上打，把孩子给打没了。”
“那老光棍还说，‘不知道是谁家的野种，敢来糊弄老子，打掉了正好，以后给老子生’，”许洪亮的声音里带着点愤怒，“之后不到一个星期，那老光棍就强奸了她。可半年过去了，王雅琪一直没怀孕，那老光棍就开始天天打她、骂她，有时候连饭都不给她吃。后来觉得她没用，又把她卖给了第二家。”
“第二家买她的人，比老光棍还狠，”欧阳穗接过话，脸色也不好看，“因为她怀不上孩子，每天都要被打一顿，有时候还被锁在柴房里。后来那家也不耐烦了，又把她卖给了前进镇的这家人。这里本来就是穷山恶水，买她的人家里条件也不好，就盼着她能生个孩子，可她还是怀不上，结果就是变本加厉的打骂。时间长了，她就被打疯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就跟个疯子一样，见人就骂。”
张雨晴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来不同情王雅琪。可听到王雅琪被拐卖、被打骂、被折磨得精神失常，她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王雅琪也是个女人，不该遭受这样的罪。
她沉默了几秒，抬头看着许洪亮和欧阳穗：“那她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