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山推着自行车出了村口，突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张雨晴说：“来，你坐在前面。”
张雨晴显然有些惊讶：“啊？坐前面？不用，我坐后面就行。”说着，她指了指车后座的货架。
张念山却很坚定：“坐前面，这样我们说话方便。坐在后面，你听不清。”
张雨晴的脸瞬间红透，刚想再推辞，张念山已不由分说，用右手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了前座，动作干脆得像抱个孩子。张雨晴又羞又气，却忍不住想笑。
张念山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两人就这样行驶在山间小路上。三月的风不冷不热，偶尔掠过刚冒芽的树林，张雨晴坐在前面的大梁上，身影映着春光，美得像幅画。微风拂过，她的发丝飘到张念山脸颊，痒痒的。张念山低笑一声，开口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张雨晴俏皮地眨眨眼，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爸是村里的老师，我妈就是普通农民，我还有个弟弟。”
张念山点头：“难怪你学习好，叔叔没少下功夫吧？”
“就我这聪明伶俐劲儿，还用我爸教？”张雨晴眼珠一转，像只小狐狸，“我自带仙气，生下来就特别聪明。”
这话逗得张念山嘴角直抽，连她自己也绷不住笑了。随后，张雨晴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做生意的事，张念山听得认真，偶尔应几句，心里却愈发佩服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经商头脑。
一路大多是张雨晴在说，张念山在听。到了中午十二点多，经路人指点，他们找到一家国营饭店。停好车刚要进去，张雨晴有些不好意思：“山哥，就咱们俩，来这儿是不是有点浪费？”
“吃东西是补充体力，怎么叫浪费？”张念山笑着带她找了个靠窗的桌子，点了红烧肉和青菜，还想再点，被张雨晴拦住：“两个菜够吃了，别浪费。”
张念山只好作罢，又对老板说：“再来二斤猪肉馅饺子。”
这年代国营饭店人不算多，菜和饺子很快端了上来。正吃着，张雨晴抬头，忽然看见门口进来的女人，先是一愣，又揉了揉眼——真是李超！前世跟她作对一生的人，没想到重生没多久就遇上了。
李超看着和她年纪相仿，打扮却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径直走到他们对面的桌子，和一个三十多岁、肥头大耳的男人坐下。那男人满脸堆笑：“超子，你可来了，菜都给你点好了，快吃，吃完咱们做该做的事。”
李超竟没半点不好意思，娇声道：“看你猴急的样。”
这时，张念山夹了个饺子放进张雨晴碗里：“看啥呢？快吃，一会儿凉了。”说着又挑了两块红烧肉给她。
张雨晴收回视线，心里暗忖：这一世，李超要是不找她麻烦，就暂且放过；若敢再来招惹，绝不能轻饶。
正在这个时候，李超的眼神像带了钩子似的，一下就甩到了这桌。她的目光黏在张念山身上，直勾勾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从他利落的短发扫过肩线，再到身上那橄榄绿的军装，连手指握筷子的力道都没放过，嘴角甚至悄悄勾起一丝轻佻的笑。
没等张雨晴皱紧眉头，李超已经拖着调子开了口，声音又软又腻：“这位同志，看你这身板，是部队上的吧？我最崇拜兵哥哥了，又英气又有担当——”
“砰。”张念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冷意。他没回头，后背挺得像块钢板，只慢悠悠转了半张脸，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李超：“我穿什么、干什么，跟你嘴里的‘崇拜’有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超瞬间僵住的脸，语气更冷：“饭店是吃饭的地方，不是让你瞪着眼睛打量旁人的地方。管好自己的视线，吃你的饭。”
这话像一巴掌扇在李超脸上，她脸上的笑僵得像块蜡，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对面的男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啪”地放下碗，肥肉堆起的脸拧成一团：“李超！我请你吃饭，你眼珠子都快黏人身上了？当我是死的？”
李超这才慌了神，慌忙转头去拽男人的胳膊，声音发颤：“王哥你别气啊，我就是……就是看这位同志有点眼熟，像我远房一个表哥，真没别的意思……”
张念山压根没再看她，转头看向张雨晴，眼神瞬间柔了下来，像化了的春水：“吃饱了吗？”
张雨晴刚才被李超那眼神刺得心里发堵，这会儿见张念山护着自己，气顺了不少，点点头：“饱了。”
“那走。”张念山起身，自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张雨晴那边偏了偏，“我去结账。”
两人没再看李超那边一眼，径直出了国营饭店。身后，隐约传来男人压低的骂声和李超讨好的辩解，很快被风卷散了。
张念山再次俯身，像抱个轻巧的布娃娃似的，把张雨晴稳稳搁在自行车前梁上。饭店里那点不快早被风卷没了，一路山风伴着笑闹，两个多小时的路竟不知不觉就到了头。
“到三河镇了。”张念山捏了捏车闸，长腿支地时带起一阵风，他转身就把前梁上的人打横抱下来，脚掌落地的瞬间，还轻轻扶了把她的胳膊，“先去供销社转一圈，给你弟弟挑点东西。”
张雨晴刚站稳，听见这话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弟都半大不小了，哪还馋这些？不用给他买。”
“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哪有不馋嘴的？”张念山压根不给她反驳的余地，半拉着她往供销社走，军绿色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打眼，“我这当哥的头回上门，总不能空着手。”
供销社里的售货员有几个认识张雨晴，往常见了顶多笑着打个招呼，今儿见她跟个穿军装的挺拔男人一块儿进来，眼神顿时跟带了钩子似的，黏在两人身上挪不开。
张念山跟没察觉似的，径直走到柜台前：“来两斤大白兔，两斤花生，再来两斤炉果——这些孩子都爱吃。”他语速沉稳，指东西时指尖都带着股利落劲儿，转头问张雨晴，“你弟弟平时爱吃啥？再添点。”
张雨晴摇摇头：“他啥都不缺，真不用买这么多。”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了回去：“不光给你弟，也给你买点。等我回了部队，想吃这口了，我可递不过来。”
这话跟羽毛似的搔在心上，张雨晴抿着唇笑，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瓜子：“那就来点瓜子吧……一粒一粒嗑着，等你走了，我吃一颗就想起你一次。”
声音压得低，就俩人能听见。张念山喉结动了动，转头冲售货员扬声：“来十斤瓜子！”
“啥？”张雨晴眼都瞪圆了，忙摆手，“别别，两斤就够！吃不完要受潮的！”
售货员拿着秤的手顿在半空，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脸上堆着尴尬的笑。最后还是售货员打破僵局：“那来就五斤吧。”
出了供销社，张雨晴攥着那袋沉甸甸的瓜子，故意板起脸：“十斤？你是想让我嗑成松鼠啊？这得花多少钱！”
张念山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嘴角绷不住笑意：“你不说吃一颗想一次？万一哪天想狠了，想吃一把呢？我怕你嗑完就把我忘了。”
“傻样！”张雨晴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抬手就想拍他胳膊，临了又轻轻收了回去。
正笑闹着，张念山忽然从兜里摸出一沓钱，实打实的一百块，硬塞进她手里：“拿着。”
“我不要！”张雨晴手跟触电似的往回推，“我自己做生意能挣钱，够花！”
“让你拿着就拿着。”他的手比她大一圈，稳稳裹住她的拳头，把钱按在她掌心，“在学校别亏着自己，想吃啥买啥，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听见没？”
掌心的钱带着他的体温，暖烘烘的烫。张雨晴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心里那点推拒的话全咽了回去，轻轻“嗯”了一声，把钱妥帖揣进兜里。
张念山见她收了，脸上笑意更深，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回头冲她抬下巴：“上来吧，坐后座。”
“哎？”张雨晴眼珠一转，故意学着他先前的语气，“坐后面说话多不方便，还是前梁好，不然你听不清我说话咋办？”
这丫头，还记着仇呢。张念山低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柔：“镇上人多，这样对你好。”
风掀起他的衣角，军绿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张雨晴乖乖坐上后座，手指悄悄揪住他腰间的衣料，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像揣了把蜜糖，甜得能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