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王氏覆灭的消息,如同平地血雨一般,沿着商旅的驼铃、信鸽的羽翼、以及世家间密如蛛网的信道,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北疆!
百年巨阀,一日倾颓,家主王衍丧命于祖宅!
这消息带来的不仅是兔死狐悲,更有足以冻结骨髓的恐惧!
并州祁县,温氏祖宅“听松堂”。
温氏家主温峤坐在主座之上,手中的密报无声滑落,飘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背脊都生了一层冷汗。
因为,就在昨日,他还在密室中与几位心腹族老盘算,如何利用凉州王家的掣肘,在即将由虎威王主导重开的北疆商路中,为温氏谋取更大的份额。
他甚至想过,是否该给那根基未稳的“大王”制造些小小的麻烦...
然而,密报上那冰冷的字句——“王衍毙命,王家祖宅被抄没”——如同九霄落下的雷霆,将他所有的算计给劈得粉碎!
“凉州王氏底蕴深厚,强大跋扈,...怎...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下方一位族老声音发颤,老脸上布满惊骇。
“非是王家不堪!”
温峤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俯身捡起密报:“是虎威王行事...太过酷烈,王命所指,便是天威,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怕,那柄劈碎王家门楣的巨斧寒光,仿佛已悬在温氏“听松堂”的匾额之上!
“快!”温峤起身之后,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亡羊补牢的迫切,“备重礼三份!要最上等的祁县澄泥砚、汾阳陈酿、还有...库房里那尊前朝的青铜夔龙鼎,立刻去办!”
说完,又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雪浪笺,提笔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后,才开始落笔:
“小民并州祁县温氏家主温峤,百拜顿首大王阶前:
惊闻凉州逆贼王衍伏诛,王氏倾覆!大王天威浩荡,明烛万里,以雷霆手段肃清奸佞,北疆士民莫不额手称庆,小民闻之,五内俱沸,感佩莫名!
温氏世居祁县,素以耕读传家,忠义为本,然地处僻壤,未能早赴朔方王府,恭聆大王之训,实乃小民之罪,今王衍覆灭,乾坤朗朗,实乃北疆之福!”
小民温峤,谨率温氏阖族老幼,愿誓死效忠大王,献家财,输粮秣,竭尽所能,助大王畅通商路,富国强兵,祁县温氏所有商队、匠坊、田庄、矿脉,皆听凭大王驱策,祁县温氏,唯大王马首是瞻,若有异心,天地不容,宗祠不佑!”
谨奉薄礼,伏乞大王垂鉴!
小民 温峤 泣血顿首 谨启!”
写完之后,他立刻用火漆封好,交给一旁的嫡长子温如玉:“你亲自去,日夜兼程,赶赴朔方王府,记住,姿态要放到最低,务必让大王知晓,我温氏,愿做大王马前之尘,铺就并州坦途!”
......
幽州,范阳郡涿县,卢氏宗祠“崇德堂”。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祠堂内的沉重。
家主卢承庆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范阳卢氏与凉州王氏,暗中利益勾连甚深,甚至有些不能见光的交易。
王衍的突然覆灭,如同断腕之痛,更带来了灭顶之灾的预感!
凌云的手段太狠了,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家主...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位族老声音发干,“涿县那边...那些...” 他不敢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断!立刻斩断,不留一丝痕迹!”卢承庆赶忙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狠厉,“所有与凉州王家有关联的生意、人手、信件,全部清理,涿县码头仓库里那批货...该沉河的就沉河,该灭口的...做得干净点,要快!在大王的屠刀还没有落下之前,必须处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他便立刻站起身,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踱了几步,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备礼,挑一千匹最好的范阳战马,要能上阵冲锋的,再备上辽东猎获的纯白海东青五对,长白山百年老山参五十株,上品东珠五斛!”
说着,他转向心腹管事,语气急促:“让承志亲自押送,星夜前往朔方!信上就说...”
他字斟句酌: “小民幽州范阳郡卢氏家主卢承庆,惶恐顿首百拜大王麾下:
大王神威,震烁古今,涤荡凉州妖氛,诛灭国贼王衍,北疆自此河清海晏,卢氏僻处涿县,仰慕大王威德,如葵藿之望朝阳!
闻大王整军经武,志在靖边,卢氏虽力薄,亦愿献上幽州良驹千匹,以供大王编练铁骑,扫荡胡尘,另奉上海东青、山参、东珠等微物,聊表卢氏赤诚之心!
范阳卢氏,累世忠良,今更感佩大王天威,阖族老幼,誓死效忠,愿为大王前驱,永镇北门,幽州之地,但有王命,卢氏愿赴汤蹈火,百死不旋踵!
小民 卢承庆 谨奉!”
“告诉承志!”卢承庆最后叮嘱,语气凝重,“见到王府之人,务必伏低做小,卢氏的存续,就在此一举了!”
马邑郡善无县,刘氏主宅。
家主刘昶接到密报,惊得从胡床上跳起:“什么?王衍...被大王的人一斧头劈了?王家...完了?”
他的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刘氏控制着马邑郡最大的铁矿,之前还想着待价而沽,甚至暗中与王家有些矿石交易。
“快!立刻给朔方王府上表!就说我善无刘氏,感念大王天威,愿献出黑山铁矿开采之权,供大王铸造神兵利器!所有矿工、匠户,皆听王府调遣!刘氏全族,誓死效忠大王!”
代郡,韩氏坞堡。
家主韩虎看着手中密信,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虎威王!好一个霹雳手段!王衍老狗,早该有此下场!”
韩氏以武立足,素来看不惯王家的阴柔算计。
“来人!备马!点齐我韩家最好的儿郎三百,带上堡中蓄养的战马五百匹!老夫要亲自去朔方,向大王献马投效!代郡韩氏,愿为大王手中利剑,剑锋所指,胡虏授首!”
......
一时间,通往朔方虎威王府的各条官道上,快马骤然增多,马蹄声昼夜不息。
祁县温氏、涿县卢氏、善无刘氏、代郡韩氏......北疆各郡县有头有脸的世家豪强,家主的亲笔效忠信、堆满箱笼的厚礼清单、以及表达“倾全族之力效忠大王”的誓言书,如同密集的雪片般飞向凌云的书案。
所有的算计、矜持和地域隔阂,都在王衍的鲜血和凌云的铁血手腕面前,化作了最彻底的臣服。
而虎威王凌云的名字,也如同不可抗拒的天威,笼罩在了万里北疆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