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拔高，俯瞰而下。
整个流云城，已是一片狼藉。
昔日还算齐整的街巷，如今四处是燃烧的屋舍、倒塌的墙壁。
以及零星仍在发生的厮杀与哭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将这座城池变成了绝望的泥沼。
（这！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吗？弱肉强食，命如草芥……）
我立于无杀身侧，看着下方这幅末日般的图景，心中不禁一颤。
并非同情，而是一种冰冷的认知，对这个操蛋世界最直观的烙印。
“弑。”
耳边，传来无杀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
一个字，便是判决。
下一刻，那一直如同阴云般封锁着城池的煞蜂群，瞬间“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只是威慑，猩红的复眼亮起嗜血的光芒。
振翅之声汇成死亡的轰鸣，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
朝着下方被围困在城门附近、早已惊惶失措的人群，俯冲而下！
真正的无差别攻击，正式开始！
“啊——！”
“不！为什么杀我们！”
“救命！快跑啊！”
“我跟你们拼了！”
呐喊、怒骂、哭嚎、惨叫……无数声音瞬间爆发。
又在那密集的黑色洪流中被迅速掐灭。
血肉之躯在锋锐的口器和狂暴的煞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顷刻间，城门区域已成人间炼狱，血腥气冲天而起。
无杀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冷漠地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屠杀，没有丝毫波动。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惨状一眼。
力量再次裹挟住我和一旁眼中充满恨意的周太。
一步跨出。
空间仿佛在我们脚下压缩、扭曲。
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上一秒还是高空俯瞰的炼狱全景。
下一秒已脚踏实地，站在了一座气势恢宏、但此刻门庭紧闭的府邸门前。
门楣上，“洛府”两个鎏金大字，在昏暗的天光下依旧刺眼。
“你…你们是何人！此乃洛家重地！速速退去！”
一名守在门口、修为基筑左右的小厮。
被我们三人突兀的出现吓得肝胆俱裂，强撑着颤抖喝道。
无杀连头都未曾抬起，目光似乎只是随意地扫过地面。
“彭！”
一声闷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名小厮整个人便毫无征兆地爆开，直接化作一蓬血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好…好强！毫无征兆，言出法随？不，是意念动，杀机至！）
我心中剧震，对无杀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近乎恐惧的认知。
无杀脚步未停，径直向着那扇朱红大门走去。
在他脚步踏上台阶的瞬间，头顶那块“洛府”牌匾。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侵蚀，悄无声息地化作簌簌飞灰，飘散落下。
他并未推门。
只是继续前行。
在他身体接触到大门的刹那，厚重的朱红大门。
连同其后高耸的院墙，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
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崩塌、消散，露出其后宽阔的前院。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入口处，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熟悉的、仇人的巢穴。
然后，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符箓。
那符箓看起来颇为陈旧，符纸边缘已经泛黄卷曲。
上面勾勒的符文也显得有些黯淡，灵气波动微弱。
一旁的周太，在看到这张符箓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这是！”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对。”
无杀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东西。
“董伟当年送大师兄的，大师兄又送给了我。”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又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说，此符名为‘焚业’，可焚尽世间罪孽……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他抓起那枚看似弱不禁风的符箓，随手向空中一抛。
“赦。”
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小团明亮的火焰，随即在空中猛地爆开。
（嗯？这威力……感觉好弱？）
我心中刚升起疑惑。
异变陡生！
“吼——！”
一声低沉却充满暴戾气息的龙吟，自那爆开的火焰中挣扎而出！
一条体型并不算巨大，通体由暗红色火焰构成的火龙凝聚成形！
它散发出的气息并不算强横，甚至有些……弱！
火龙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随即猛地炸开。
化作成千上万点细小的火星，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洛家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亭台楼阁，假山回廊，草木家什……
火星沾之即燃！
那不是凡火，是蕴含着一丝“焚业”道则的火焰。
无视了普通的禁制与材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
整个占地极广的洛家府邸，在短短数息之间，便陷入一片熊熊火海！
火势还在不断蔓延，似乎要燃尽整个流云城。
炽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暗红色！
“何人敢在我洛家放肆！”
“找死！”
几声惊怒交加的厉喝从内院传来，数道遁光冲天而起。
为首者，正是脸色铁青、眼神惊惧的洛坤。
其身后跟着洛雄、洛历等洛家核心。
“无杀师兄！别来无恙啊！”
洛坤强自镇定，拱手喝道，试图以旧日情分周旋。
“洛坤！你该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旁的周太瞬间暴走，仅存的左手凝聚灵力，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然而，无杀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甚至没有看洛坤等人一眼，只是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手一挥。
“噗……”
一阵微不可查的轻响。
那刚刚腾空、包括洛坤在内的数道身影，连同他们惊恐扭曲的表情。
瞬间定格，随即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
在空中直接化为虚无，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挥手之间，灰飞烟灭！
做完这一切，无杀的目光落在前院中央，那片被火焰环绕的空白石板上。
他抬起脚，看似随意地，轻轻向下一踩。
“轰隆隆——！”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震荡波轰然扩散！
四周燃烧的房屋、亭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碾过，成片成片地崩塌、陷落！
烟尘与火焰混杂升腾。
片刻之后，一条幽深、不知以何种坚硬石材砌成、通往地底。
不知名处的隐秘地道入口，赫然显露在众人面前！
“无杀师兄！这…这是？！”
周太看着地道，惊疑道。
（嗯？好狡猾的金蝉脱壳之计！方才杀的，是替身或幻象？真身竟早已通过密道逃离？）
我瞬间明悟，看向那深不见底的地道。
而一旁的无杀，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脸上也看不到丝毫被戏弄的恼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没入那幽暗的地道之中。
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以及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
“跟上。”
……
地道另一端，已接近出口。
急促的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回荡。
“爹！这样真能骗过他吗？”
洛雄脸色苍白，一边疾驰一边问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方才那具耗费心血炼制的替身被灭的瞬间，他本体也受到了一丝反噬。
“对啊，爷爷！那无杀……太可怕了！”
洛历更是心有余悸，方才透过替身感受到的那股毁灭性力量，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
洛坤低吼道，脸上满是懊恼与后怕。
“我和他已千年未见！本以为他早已死在当年那场围杀之中！
谁曾想……青云宗那群废物！竟然连他生死都未查明！
而且他的修为……为何会暴涨到如此地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更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爹！我们洛家基业……”
洛雄似乎仍对放弃经营千年的家族基业感到不甘。
“闭嘴！”
洛坤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知道他当年离开宗门后，对外的道号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
洛雄和洛历同时问道。
洛坤深吸一口气，仿佛那个字带着无尽的血腥味，从牙缝里挤出来：
“‘屠’！”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而颤抖：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不管是否与我等有直接关联，但凡沾上点边，他都会……全部杀光！
一个不留！”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两人瞬间惨白的脸色，体内灵力疯狂燃烧。
速度再增三分，向着那已然在望的地道出口，亡命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