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谷的血腥气仿佛还未完全散去,北疆的天空又积聚起新的阴云。
曹家军大营内,肃清了高语然这颗毒瘤,军心虽暂时被曹元澈强力凝聚,但嵬名慧月带来的情报与卫慕烈可能知晓情报泄露的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曹元澈必须尽快行动,但又必须避开可能的陷阱。
与此同时,奚国王庭的卫慕烈,正享受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快感。他知道曹元澈拿到了“钥匙”(嵬名慧月的情报),一定会来开他这把“锁”。他在王庭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甚至故意在几处看似薄弱、实则是陷阱的地方,留下了“可供利用”的破绽。他在等,等曹元澈自投罗网。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沈梦雨,日子却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她依旧每日照料钰宝,卫慕烈偶尔会来,目光深邃地看她与孩子互动,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仿佛真的相信了她“苏雪见”的身份和“姨母”的慈心。但沈梦雨能感觉到,那双眼睛背后的审视,从未放松。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
奚国王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室韦部的使者。室韦部是北疆东部的大部族,实力雄厚,一向与奚族若即若离,既非死忠,亦非死敌。此次前来,据说是为了商讨春季互市和边界草场划分。
使者团中,有一名年轻的副使,沉默寡言,总是低垂着眼,跟在正使身后。在一次王庭举行的招待宴会上,这名副使“不慎”将酒洒在了衣袖上,离席更衣时,与“恰好”带着钰宝在庭院透气、避开宴席喧嚣的沈梦雨,“偶然”相遇。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梦雨感到手心里被极快地塞入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物件。她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俯身整理钰宝衣襟的动作,将东西藏入袖中。
回到钰宝营帐,屏退左右(除了绝对可靠的阿朵),她才敢查看。那是一枚极其精巧的青铜钥匙,样式古老,上面镌刻着复杂的狼头与蔓草花纹。钥匙尾部,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陷,里面嵌着一小卷薄如蝉翼的帛纸。
展开帛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字迹陌生却工整:“王庭西侧,废弃狼神殿,地下冰窖,东南角第三块石板下,有密道可通黑水河支流。钥匙开内锁。三日后子时,水道口有人接应。阅后即焚。”
落款处,画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雪莲。
雪莲!沈梦雨瞳孔骤缩。这是她与萧景琰约定的,代表他本人或他直接派出、绝对可靠力量的最高级别暗号!除了她和萧景琰,以及极少数心腹中的心腹,无人知晓!
萧景琰的人,竟然渗透到了室韦部的使者团中?还拿到了王庭内部连嵬名慧月都未必知晓的隐秘通道信息?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但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警惕。这会不会是卫慕烈的另一个圈套?故意用最高级别的暗号来引她上钩?
她仔细回想与那副使“偶遇”的每一个细节。那人低头时,她似乎瞥见他耳后有一道极淡的旧疤——那形状,她依稀在子安某次提及的、一位早年奉命潜入北疆、后来失去联系的暗卫首领画像上见过!
可能性极大!这很可能是萧景琰一直埋在北疆最深的一颗钉子,在关键时刻被激活了!
这个发现,让她几乎要带走钰宝的计划,成功率陡增。这条密道如果属实,将能完美避开王庭森严的守卫,直通外围河流,接应起来容易太多。
然而,巨大的机遇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三天时间,她需要确认密道的真实性,需要规划路线,需要准备好带走钰宝所需的一切,还需要……想办法在最后时刻,不引起卫慕烈的怀疑。
她决定兵行险着。
次日,在卫慕烈例行来看望钰宝时,沈梦雨“无意中”提起:“殿下,钰宝近来有些咳嗽,王庭内药气燥热,我听闻……旧狼神殿那边背阴凉爽,且殿后有一小片野生薄荷,不知可否带他去略走一走,采些薄荷叶泡水润喉?”
她提出得极其自然,理由充分,且地点是“废弃”的狼神殿,听起来毫无威胁性。
卫慕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淡淡一笑:“苏姑娘对钰宝真是用心。想去便去吧,本王派两名侍卫随行保护。”
“多谢殿下。”沈梦雨垂眸行礼,心中却是一紧。派侍卫“保护”,实为监视。但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天下午,沈梦雨抱着钰宝,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西侧废弃的狼神殿。这里果然荒凉,断壁残垣,野草丛生。她装作寻找薄荷,慢慢靠近主殿后方,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地面。
果然,在东南角一片乱石和枯藤下,她看到了几块略显不同的石板。其中第三块石板边缘的苔藓有细微的不自然磨损痕迹,像是近期被轻微移动过!
她的心狂跳起来,强忍着不去细看,随手摘了几片旁边确实生长的薄荷叶,便借口风大,带着钰宝返回了。
情报确认了!密道很可能是真的!萧景琰的暗桩,给了她一条真正的生路!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如何在行动当晚,暂时摆脱或迷惑那两名的侍卫,以及如何让钰宝配合(至少不哭闹)。
她看着无忧无虑玩着木马的钰宝,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渐渐在她心中成型。这个计划需要精准的时机,需要外部的配合,更需要……一点点运气。
而就在沈梦雨紧锣密鼓准备逃亡的同时,曹元澈也收到了来自洛京的最新密令和一份标注着王庭“新漏洞”的绝密地图。密令只有八个字:“里应外合,接应皇后。” 地图则指向王庭西侧,黑水河支流某处。
曹元澈立刻明白,总攻和营救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必须与沈梦雨的行动完美同步。
一时间,北疆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三股力量——卫慕烈的守株待兔、沈梦雨的暗度陈仓、曹元澈的雷霆一击——正在各自轨道上高速运行,即将在一个点上猛烈碰撞。而钰宝,这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将成为决定碰撞结果的关键变量之一。局势,从未如此扑朔迷离,也从未如此接近爆发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