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弟弟的事,我和赵楠出去玩了一天。
第二天刚天场子,胖子就围了过来。
“皮哥,你们不在的这些天,那个王帽子,来得更勤快了。”胖子给我点上烟,自己也抽了一支“三天两头就在咱们场子和会所外面转悠,隔三差五就进来‘巡查’一下。也不说查什么,就是到处看,问东问西,搞得客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意都受影响。”
王帽子。那个新调来的,干劲十足,一门心思想搞点成绩的年轻帽子。我以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原则性强,油盐不进,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好久都没有过来了,为什么这次偏偏选我不在的时候过来。
“他知道我妈生病我回老家了吗?”我吐着烟圈问道。
“应该知道。”胖子点点头“你走的第二天他就来了,问你去哪儿了。阿文跟他说家里老人生病,回去照顾几天。他也没多说啥,但巡察一点没放松。”
我揉了揉太阳穴。母亲病重的焦虑还没完全散去,这边白道的压力又顶了上来。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场子里都干净吧?没给他留什么口实?”我看向胖子。
胖子赶紧保证:“哥,放心,账面都处理好了,场子里也反复交代过,绝对没有粉,赌资也都控制在小打小闹,他抓不到大把柄。就是,他这么天天来,影响太坏了。”
我知道。做我们这种生意,求的就是个安稳,客人来玩是寻刺激,不是来找刺激的。天天有帽子在门口晃悠,谁还敢来?
“他一般什么时候来?”
“没准点儿,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搞突然袭击。”阿斌骂道“这孙子,就是诚心恶心我们!”
正说着,阿文从外面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微妙:“哥,王帽子来了,在楼下大厅呢。”
说曹操曹操到。
我掐灭烟头,站起身:“我下去会会他。”
走到二楼栏杆处,往下看。大厅里,王帽子穿着便衣,身板挺直,正背着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会所的装修。几个服务员和安保兄弟站在不远处,客人们也都下意识地避开他所在的位置。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慢慢走下楼梯。
“王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走到他身边,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个普通熟人。
王帽子转过身,他年纪不大,可能也就二十出头,他看着我:
“马总回来了?家里老人身体好些了?”他开口,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劳您惦记,好多了。”我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是软中华,递过去一支,“抽一支?”
这是我第三次或者第四次给他递烟了。前几次,他都只是看一眼,要么摆手,要么说“不会”。我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拒绝的准备。
但这次,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烟,又抬眼看了看我,略微迟疑了一下,竟然伸手接了过去。
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赶紧拿出打火机,凑过去给他点上。他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腔缓缓吐出。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整个大厅里那种无形的紧张气氛,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你这地方,弄得不错。”他夹着烟,环顾了一下装修奢华的大厅,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比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强。”
“混口饭吃,总得像个样子。”我陪着笑,“王队放心,我们这儿就是正经娱乐,招待朋友,绝对合法经营。”
“合法经营?”他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转而说道:“李总,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呢,干的就是这份工作,维护治安,保一方平安。你们做生意,我理解,但前提是别给我惹事。”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变得认真起来:“别搞出群体事件,别闹出人命,别沾那些不该沾的东西。你把你的场子管好,规矩点,就是帮我的忙,也是帮你自己省麻烦。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他的话,说得很直白,甚至有点不客气。但里面透出的意思,却让我心头一松。
他不是来跟我交朋友的,他是在划道儿,是在确立一种“规矩”。一种在他管辖范围内,彼此心照不宣的共存规则。他不指望能彻底铲除我,但他要求我必须在他的底线之上活动,不能给他捅出无法收拾的篓子。
而我刚才递过去的那支烟,他接了,点上了。
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的释放。意味着他愿意和我沟通。
“王队,您这话在理。”我立刻表态,语气诚恳,“我们开门做生意,求的就是个平安发财。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哪些线能碰,哪些线打死不能碰,我门儿清。绝对不给您,不给ZF添乱!”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把那半截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希望你说到做到。”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行了,就是例行看看。走了。”
“王队您慢走。”我把他送到会所门口。
看着他骑着摩托离开,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哥,他,他刚才接你的烟了?”阿斌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这孙子转性了?”阿斌跟在我后面,嘟囔着。
“不是转性。”我摇摇头,走进电梯“是他比以前更聪明了,也更现实了。”
回到办公室,我仔细琢磨着刚才和王警察的那番对话。
他态度的微妙转变,背后肯定有原因。
是我离开这段时间,他查到了什么,意识到我比他想象的更难缠?
还是他上面有人给了他什么暗示?
或者,仅仅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开始学着和光同尘?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胖子。”我喊了一声。
“哥,你说。”
“以后王帽子再来,客气点,配合点。他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尽量满足。但是,场子里的核心东西,一点都不能让他碰到,尤其是账目,还有后面那些‘特殊业务’。”我叮嘱道。
“明白,尺度我懂。”胖子点头。
“阿斌,告诉下面所有兄弟,以后见到帽子,都给我放聪明点,别他妈梗着脖子跟人对视,该低头低头,该问好问好,谁再给我惹事,我扒了他的皮。”我又对谢斌下令。必须约束好手下这群愣头青,关键时刻,一个傻逼就能坏了一锅汤。
“知道了大哥,我回去就收拾他们!”阿斌拍着胸脯保证。
处理完王警察这事,我才稍微有空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