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谢云启正站在窗前。
窗外没有月光,只有远处街灯昏黄的光晕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斜线。他没回头,手指还在摩挲戒指,动作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开口。
萧砚没说话,袖口的小刀贴着皮肤,凉。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谢云启终于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找简凝。”
“她不是重点。”萧砚声音平,“你是。”
谢云启笑了下,走到桌边坐下,手指点了点桌面:“坐吧,站着说话太累。”
萧砚没动。
“随你。”谢云启靠近椅背,“你说你有陈伯的遗言?”
“我说了,你就信?”萧砚反问。
“我不信。”他坦然承认,“但我得听。因为你不会空手来。你和我一样,从不做无用的事。”
萧砚盯着他,右手缓缓从袖口收回。刀还在,但他不想现在拿出来。
“你知道松石抵缝是什么意思吗?”他问。
谢云启眼神微动。
“你果然知道。”萧砚往前走了一步,“那天祠堂里,裴渊问沈夫人这句话,她说不出来。可你在场外安排了人监听,说明你也想知道答案。”
“所以呢?”谢云启抬眼,“你以为你能用一句话逼我说真话?”
“我不是逼。”萧砚站定,“我是告诉你,我已经摸到了边。陈伯死前留下的暗号,不是给萧家后人的,是给能看懂的人。而你——你早就知道它指向哪里。”
谢云启沉默了几秒,忽然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旧册子。
封皮发黑,边角卷起。
他把册子扔在桌上。
“这是萧家老账本。”他说,“第三十七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松石归位,血债血偿’。你父亲临死前让人藏进去的。”
萧砚没去翻。
他知道那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烧了它?”他问。
“因为我想看看。”谢云启重新坐下,“看到底是谁能把这东西找出来。是你,还是另一个蠢货。”
萧砚冷笑。
“你觉得我是替身?”
“你不就是?”谢云启盯着他,“长得像他,做事也像。冷静、克制、喜欢喝茶……甚至连笑的方式都一模一样。可惜——”他顿了顿,“你比他更狠。”
萧砚没否认。
“那你应该明白。”他说,“既然我能找到账本,就能找到更多。比如皇族遗脉的名单,比如炸药藏在哪,比如警署那个内线是谁。”
“你查不到。”谢云启摇头,“那个人连我都没见过真面目。每个月十五,他只把文件放进信箱,不留字迹,不碰东西,连监控都拍不清脸。”
“但我知道他是左撇子。”萧砚说。
谢云启一愣。
“上个月十五,西街邮局的第三个信箱被人撬过。”萧砚继续道,“锁孔有刮痕,是从左往右划的。正常人开锁习惯用右手发力,只有左撇子会那样使力。”
谢云启脸色变了。
“你已经查过现场。”
“我没必要骗你。”萧砚看着他,“我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名字。而你——你手里有。”
两人对视,空气像绷紧的弦。
谢云启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让人心头发冷。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杀你吗?”他问。
“因为我有用。”萧砚答。
“不。”谢云启摇头,“因为你让我想起他临死前的样子。也是这样站着,也是这样说话,一字一句,像刀子割肉。我当时跪在他面前求他别走,可他只是说——‘该还的,总会还’。”
萧砚没动。
“现在轮到你了。”谢云启站起身,绕过桌子,“你来找我要真相,可你有没有想过,真相一旦揭开,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已经变了。”萧砚声音低,“十九岁那年,我在雪地里咽气时就知道,守规矩换不来活路。”
“那你还要查下去?”
“必须查。”
谢云启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推了过来。
萧砚低头看了一眼。
**周承远**。
警署刑侦科副科长。
他收起纸条,塞进衣袋。
“东华门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谢云启问。
“那是你的计划。”萧砚说,“你问我?”
“我已经控制不了了。”谢云启靠在桌边,“北边那些人等不及,他们要在初七动手。我不拦他们,就会被他们除掉。”
“所以你现在想投诚?”
“我不是投诚。”谢云启盯着他,“我是要活命。只要你答应保我一命,我可以告诉你炸药藏在哪里。”
萧砚没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要证据。”他说,“不只是嘴上说说。”
谢云启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地下车库b区,最里面那辆车的后备箱。钥匙编号07。”
萧砚拿起钥匙,金属冰凉。
“你不怕我拿了东西就走?”
“你不会。”谢云启说,“你要是那种人,就不会来见我。”
萧砚把钥匙收好,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谢云启叫住他。
他停下,没回头。
“如果你真的阻止了这件事。”谢云启声音低了些,“你会成为英雄。可你也知道,英雄从来活不长。”
萧砚拉开门。
“我不在乎能不能活长。”他说,“我只想让该死的人,死在我前面。”
门关上。
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脚步声回响。
他走下楼梯,穿过院子,回到摩托旁。夜风吹乱了额前碎发,露出左耳垂那颗朱砂痣。
他抬手摸了下,指尖沾了点血。
刚才在屋里,他咬破了嘴唇。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简凝的消息:**你还好吗?**
他没回。
发动摩托,车灯划破黑暗。
车子驶出半条街后,一辆黑色轿车从巷口缓缓开出,跟了上去。
萧砚没发现。
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名字,那把钥匙,还有谢云启最后说的话。
*该还的,总会还。*
城东,一处废弃工厂。
地下车库入口锈迹斑斑,铁门半塌。
萧砚停下车,打着手电走进去。
b区车位很少,最里面的车是一辆深灰轿车,车牌被泥盖住。
他用钥匙打开后备箱。
手电光照进去的瞬间,他瞳孔一缩。
不是炸药。
是一具尸体。
男人穿着警服,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眼睛睁着,脸上还带着惊恐。
萧砚蹲下查看,翻动尸体口袋。
证件显示:**周承远,警署刑侦科副科长**。
他猛地站起,手电扫向四周。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迅速转身,手伸进袖口。
没人。
只有角落里一只老鼠窜过。
他盯着那具尸体,心跳加快。
这不是谢云启给他的证据。
这是个局。
谢云启根本没想合作。
他是在杀人灭口,顺便把他引过来,让他背锅。
萧砚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裴渊。
屏幕刚亮,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简凝:小心谢云启,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已经拿到了东西。**
他手指一顿。
抬头看向天花板的通风口。
那里有一道反光。
像是镜头。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冲向楼梯口。
刚跑两步,身后传来“咔”的一声。
铁门落下,将出口封死。
车库陷入黑暗。
手电滚在地上,光束斜斜照着那具尸体的脸。
萧砚靠在墙边,呼吸变重。
他知道谢云启在看。
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外面响起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车停在车库外。
车门打开。
高跟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声音清晰。
一步一步,走向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