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心中升腾起隐秘的兴奋，他咽了咽口水，双手虚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才稍稍压下那点儿激动。
“石九！”
一开口，小厮语气中就含着难掩的开心，“我叫石九。”
说完，他又微微有些懊恼，这也显得他太不稳重了吧，他明明已经努力克制过了。
“石……九？”
石九赶紧点了点头，说道：“石头的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陈归杞抬了抬眉眼，“九与与“久”谐音，向来被赋予了长长久久的美好祝愿，寓意着幸福、健康、长寿。”
“很不错的名字——石九，愿这些祝愿能一直伴随你。”
是吗？
石九微微愣了愣。
他家里穷，给他取这个名字也只是希望他能活得久些，能为家里多干点儿活，挣些钱财。
所以他很小就被卖进了国公府当差，家里人就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在国公府干下去，多得些钱财，最好是能傍上一个有钱有权的主子，带着他们家都“飞黄腾达”。
他这个“九”字，在他看来，有时候忒不是滋味。
但想不到——
在陈太医的口中，他的名字竟是被赋予了这般美好的寓意。
石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在他还在恍惚时，陈归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好，石九，下次见了。”
“嗯嗯，好。”
石九回过神来，“陈太医您慢走啊……”
他用力地挥着手，看到陈归杞走到了府门口。
“石九，你快些回去吧……”
陈归杞回过来头来，摆了摆手。
“好。”
石九此时已经看不清陈归杞的面容，却打心底地觉得他此时一定是“慈眉善目”的，有多亲和就有多亲和。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难以形容。
直到再也看不见陈归杞的身影，石九才用手搓了搓脸。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融化在他的掌心，微微扯了扯嘴角。
这雪也不是一直这么冷嘛，他此刻竟觉得有些暖暖的。
雪开始越下越大，渐渐淋满了石九的头顶、肩头……
这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得回去复命了。
石九赶紧用衣袖将掌心擦了擦，按着原路小跑回去。
……
很快，石九就到了韩老爷子的院子。
屋子里有些寂静，他只看见王管家站在香炉旁捣鼓着什么，似在燃香。
老爷是在休息了吗？
那他……还汇报吗？
王管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石九明白了。
他低着头，朝着屏风回说道：“禀老爷，陈太医已经出府，乘着马车离去了。”
“一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情？”王管家问询道。
石九回想起刚刚在那树丛旁听到的对话。
府中下人向来八卦，谁不会在闲暇时说上两三句呢。
芍药和月季姐姐也不过是碰巧被他与陈太医遇见了。
要是让王管家知道了，他把芍药和月季姐姐找到了，定是会怪罪她们在陈太医面前嘴碎乱说话，定是不会轻饶了她们，
反正这事儿府里都传遍了，迟早都会传到外面去的，现在怕是都隐约有了风声。
外头的人知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现在这陈太医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比外面的人提前了一些罢了，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所以，他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石九摇了摇头，回道：“一路上没有事情发生。”
“那陈太医可有向你打听些府中的情况吗？”
这一句，是韩老爷子问的。
他正闭着眼假寐，突然冷不丁地开了口，还让石九心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打探府中的情况吗？
刚刚陈太医倒是问了他一句，“府上的三娘子要管内宅了？”
但这也是陈太医听到芍药和月季姐姐说的话后，正常发出的疑问罢了。
算不得是打听吧？正常人听见了都是会问上两句的呀，不可能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的啊……
再说了，他要是说了，怕是又会牵扯出芍药和月季姐姐聊八卦的事情，他刚刚就已经隐瞒了，现在也没有必要再无端引出来。
石九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一路上陈太医都安静地跟在我的后头，没有问我什么。”
确实除了路上遇见那两个姐姐八卦外，陈太医因好奇心问了两句，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了。
而问他名字的事情，怎么能算得上打听府中情况呢。那只是他的名字啊……
他这也不算撒谎吧？
韩老爷子没有再开口，一时让人不清楚他到底是又睡着了，还是对石九的回答不满意。
王管家心领神会，朝石九点点头，“好了。”
他又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石九弯着腰一拜，踏着如猫儿一般的步脚，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小心翼翼地退出去，轻轻将房门关闭。
“老爷。”
王管家低垂着头，静候着韩老爷子的吩咐。
半晌，一道辨不清喜怒的声音响起。
“陈太医的事情抓紧了。”
“是。”
……
陈归杞坐在马车上，看似闭目养神，手指却轻轻敲打着座椅的边沿，脑中回想着刚刚那个叫“石九”的小厮。
他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拒绝了王管家的相送。
虽说他也确实不想再听到王管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在这韩国公府认识除了王管家以外的“人”。
一个偌大的府邸里，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呢？
那当然是——
在下人们之间。
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能知道这府中大大小小的消息。
别看他们如工蚁一般在这韩国公府里忙忙碌碌，整日里忙着伺候主子，但也是他们，与主子接触的多，获得的消息自然也多。
他要真想从这韩国公府里知道些什么，从这府里的下人入手是最好的。
他婉拒了王管家，这王管家不能亲自相送了，那自然是要再找一个稳妥的人的。
这个石九应是韩老爷子或者王管家身边的人，能被王管家叫来送他出府的，应还是得几分看重的，平日里也应是能在主子们面前露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