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茹茵看着她们母女的相处，突然顿住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住了衣角。
她想到了她自己曾经和她娘待在一起的时光了。
那时候，她也很皮，仗着自己习了武，身体好，就总喜欢在冬日去玩雪。
她和春槿、秋玉在下雪天里打雪仗，常常都是头发、眼鼻、衣裙都沾满了雪，跟个雪人没区别。
她娘也是如韩静敏这般，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却耐心细致地把她身上的雪都清理干净，然后捏捏她的鼻子，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地说道：“你呀，怎么这么调皮。”
“来，婉儿，叫姨母。”
韩静敏温柔的声音响起，也把韩茹茵的思绪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怀念的时候，她掩下心中的忧哀，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你好呀，婉儿，我是你三姨母。”
韩茹茵弯下了身子，凑近了些，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我不要叫你姨母。”
霍婉摇了摇脑袋，把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她这一出声，顿时有些惊到了韩静敏。
这孩子平时也不这样呀。
她尴尬地看了眼韩茹茵，正要低头去训斥霍婉。
霍婉却捂住了脸，又忍不住透过指缝，用亮晶晶的双眸偷偷看韩茹茵。
这倒不像不喜欢她的样子，这反倒像是害羞上了？
下一秒，就像要验证韩茹茵的猜想似的，霍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你这么漂亮，应该叫漂亮姐姐。”
“姨母会把你叫老的。”
说着，还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两个梨涡在嘴角特别地好看。
“哎哟，我们婉儿的嘴是抹了蜜吧，怎么这么甜？”
韩茹茵弯了弯眉眼，摸了摸霍婉的头，“姨母谢谢你的夸赞噢。”
王姨娘看着这般模样的霍婉甚是喜爱，合不拢嘴，“哎哟，你这丫头，可真是机灵得嘞。”
韩静敏轻轻揪了揪霍婉的脸颊，看似教训，实则是无奈又温柔，动作中充满了对女儿的爱护。
“你呀，下次可不要再这般说话说半截了，不然小心我罚你抄诗书噢。”
“不要嘛，不要嘛……”霍婉在韩静敏怀里撒着娇，笑得娇憨。
韩静敏把霍婉养的很好，看得出来她的性子天真烂漫，没有受到父母和离的影响。
如果……如果当初她娘也能下定决心和离，是否一切会不一样呢？
是否她娘就不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是否她们现在也会像韩静敏母女这般幸福快乐呢？
可是没有一切如果，纵然她想千百遍，她娘也活不过来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韩国公府搅混，让那些害她娘的人偿命。
她需要在韩国公府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里，仔细找出对她有利的，让这些人狗咬狗，自相残杀。
韩茹茵掩下心绪，面上带着笑，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似也觉得温馨。
而与宋姨娘这一房不太对付的徐青玉——韩茹茵的大伯母，倒是没有陷进这一幕温情中。
因着韩茹茵的大伯母和四伯母都出自徐府，是嫡出和庶出的姐妹，所以她们分别被府里人称为大徐氏和小徐氏。
大徐氏轻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静敏啊，这孩子啊，还是要从小好好管教，今日只是这般开玩笑，还好对着的也就是自家人。”
“但这不约束，保不齐哪一日就真得造成了不可预计的后果，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说着说着，大徐氏又开始了含沙射影起来。
“你也不要怪你母亲我多嘴，毕竟，我也不是那种只会一味顺从，看着孩子有错也就一味迁就的人，事事都依了她。”
“有些人呀，以为这是为了孩子好，其实呀，不过是害了孩子。”
大徐氏看似是在说韩静敏教育孩子，其实在场的人都清楚，她在指桑骂槐，说宋姨娘——宋凝脂。
除了宋姨娘又诞下了一个男孩这个事之外，还让徐青玉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韩静敏的和离。
她作为大房的主母，当初是坚决不同意这件事的。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嫁出去了这么多年的庶女，这么些年也没给婆家生下个儿子，就因为丈夫纳了怀了孕的表妹就要死要活的。
韩静敏干这事儿，说的好听点儿是和离，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休夫。
这要是回来了，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人怎么说闲话，戳脊梁骨。
她徐青玉，可丢不起这个人。
本来，最初韩茹茵的大伯父——韩必仲也是跟徐青玉站在同一战线的。
作为封建父权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韩必仲认为这事儿全是韩静敏的错，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反抗。
但是让徐青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姨娘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吹了什么枕边风，竟让韩必仲同意了韩静敏的和离，且亲自去了霍府当说客，让韩静敏回了韩国公府，一待就好好待到了现在。
这件事成为了徐青玉心中的又一根刺，让她认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动摇，愈发地对宋凝脂感到憎恶。
所以，这歹着机会了，自然不会放过说道一番，好恶心恶心宋凝脂和韩静敏母女。
“所以啊，静敏呢，你在养孩子这事儿上还是要多听听你母亲我的意见的。”
“否则我也养不出像你大哥那般优秀的人。是吧，静敏？”
提到她生和养的儿子，大徐氏脸上满是自得。
“是的，母亲。”
韩静敏低眉顺眼道。
她不欲辩解，倒不是因为她认同了她的话，而是没有必要，她和她娘太了解徐青玉了，怎么会不懂她的那点儿心思？
她不想当着今日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她女儿的面，与她逞这口舌之快，把场面闹得不好看。
早在徐青玉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悄悄捂住了霍婉的耳朵，不想她把这般阴阳怪气的话记到心中去。
她的女儿，不需要听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污了耳朵，脏了心。
徐青玉看着韩静敏这般，心里头舒畅了些，斜着眼瞥了一眼宋姨娘。
宋姨娘没有说话，面上仍是一派温柔娴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