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迎上来的秦云,方可鉴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和不解,奇怪地压低声音询问:
“秦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把我从热被窝里拽出来,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秦云见卡车里跳下的警员个个目光锐利,气势不凡,心中稍定。
他将方可鉴拉到一边,远离那些警员,然后将自己如何跟踪可疑人员,如何在镇外坟地发现日本特务的事情,简明扼要但又清晰地给方可鉴说了一遍,包括隐约听到的日语以及他的判断。
听完秦云的叙述,方可鉴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用力一拍秦云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好小子!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上次你抓的那几个土匪头子,上面不仅奖了我一个大功,还给我加了薪!
我正说等什么时候见到你,好好感谢感谢你呢!
这次要是真能抓到这帮日本特务,那可绝对是天大的功劳,足以让我们哥俩都飞黄腾达了!”
秦云却没有方可鉴那么乐观,他郑重地提醒道:
“方局长,您可不敢小觑这些日本特务。
他们能潜伏到这里,而且如此隐蔽,绝对是一帮训练有素、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行动起来一定要万分小心!”
方可鉴收敛了一些笑容,点了点头,自信地说道:
“放心!我这次可是把我们城北警局能动用的所有高手都带过来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
前几天你舅舅还特意让这帮兔崽子和部队的大刀队比划了一次,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但他们的身手和配合,可不比大刀队差!
而且,你看!”
他指了指卡车:
“咱们把警局仓库里压箱底的重武器都带来了,几挺轻重机枪,还有十几支冲锋枪,足够应付了!”
秦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警员正从车上往下搬着用油布包裹的武器,心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点了点头,对方可鉴说道:
“方局长,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那些特务就在镇子西边那片乱坟岗,具体多少人还不清楚,但肯定在十人以上。”
接着,秦云压低声音,对方可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待会儿靠近后,我们先包围,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争取一网打尽。
我的意思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告诉兄弟们,咱们这次行动,目标是日本特务,情况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泄密,尽量不要留活口!”
“不要活口?”
方可鉴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秦云的意思。
抓活口固然能审出更多情报,但风险也极大,这些日本特务一旦顽抗,反而不美。
再说以南京的尿性,就是抓住活口,反倒是会给上峰带了不必要的麻烦!
他当即拍板,沉声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这小子,考虑问题就是周全,看的透彻!”
方可鉴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叫过几个带队的小队长,低声快速地吩咐了几句。
那几个小队长听完,眼神一凛,纷纷点头领命,迅速回到队伍中,开始悄无声息地布置任务。
很快,几个小队长就指挥着警员们从车上抬下来了三挺晋造的轻重机枪和几箱子弹,在镇公所门口集合待命。
秦云看了看天色,夜色正浓,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他对方可鉴说道:“方局长,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方可鉴一挥手:“出发!”
秦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紧张,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说道:
“都跟我来,动作一定要轻,尽量减少声音!”
说罢,他率先朝着镇外那片黑暗中的坟地方向摸去,方可鉴紧随其后,八十多名精锐警员则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如同黑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跟随着秦云的身影,朝着他们的目标——
那片潜藏着毒蛇的乱坟岗,快速逼近。一场惊心动魄的歼灭行动,即将在寂静的夜空中拉开序幕。
距离还有四五百米,秦云让众人分成四队向坟地环形包围前进。
月亮升起来了,只有一弯如镰刀般的月牙。
月光惨淡,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错落的坟包和摇曳的荒草上,更添了几分阴森与诡异。
秦云与警员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潜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朽草木的混合气息,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距离那片被临时改造为宿营地的区域仅有四十多米的时候,一名昏昏欲睡、负责坟地值守的日本特务,终于从朦胧中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
那是草叶被踩压的细微声响,以及夜风中传递来的、不属于这片死寂之地的呼吸声。
他猛地惊醒,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发出了刺耳到几乎撕裂夜空的警示声:
“あぶない!(危险!)”
“急いで!(快!)”
凄厉的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坟地的死寂。
宿营地内立刻炸开了锅,响起了激烈的枪支碰撞声、慌乱的脚步声以及鬼子们惊慌失措的叫嚷声。
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坟地遭到突袭,一时间手忙脚乱。
然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些提前抵达的警员们,早已在坟地的有利地形处布好了数挺机枪阵地,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牢牢锁定着目标区域。
几乎在鬼子发出警报的同一时间,清脆而致命的步枪声率先响起,那是枪手们精准的点名。
紧接着,便是几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声和重物倒地的“噗通”声,那是被击中的鬼子失去生命、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
短暂的混乱之后,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鬼子,在掩体后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反抗的指令声:
“突撃する!(冲锋!)”
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的反应在秦云周密的计划和迅猛的攻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几个试图冲出宿营地、负隅顽抗的鬼子,刚一露头,就被早已蓄势待发的机枪喷射出的炽热子弹组成的火网瞬间扫倒在地。
密集的枪声如同狂风骤雨,在坟地中回荡,每一次扫射都伴随着鬼子的惨叫和身体被撕裂的恐怖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又似乎过得飞快。
才过去短短五六分钟,那片曾经喧嚣混乱的坟地里,就渐渐没了动静,只剩下机枪射击后的余温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味与血腥味。
等枪声彻底停止,确认大部分敌人已被歼灭后,三四个手持驳壳枪、经验丰富的警员,小心翼翼地呈战术队形,一步步前往日本特务的宿营地进行仔细查看,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秦云也跟了上去,他眼神冰冷,手中紧握着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宿营地内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鬼子的尸体。
突然,秦云注意到一个角落,一名腹部中弹的鬼子尚未死透,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手指还在无力地试图够向掉落在不远处的步枪。
秦云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抬手,“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了那名还在挣扎的鬼子的头部。
鲜血与脑浆迸裂而出,那鬼子身体猛地一颤,便彻底不动了。
这下,肯定死得透透的了。
秦云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跟在后面的方可鉴,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
他原本还想留下一个活口,以便从其口中审讯出更多关于日军特务组织的情报。
他正要上前开口阻止秦云这种“斩尽杀绝”的做法, 却被秦云头也不回、随口抛出的一句话:
“只有死透的鬼子才是好鬼子!”
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秦云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真理。
方可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秦云的经历,也理解这种对日寇深入骨髓的恨意。
在这片饱受日寇蹂躏的土地上,对敌人的仁慈,往往就是对同胞的残忍。
他轻叹一声,只得挥手示意身边的警员:“收拾一下这些鬼子的尸体,都抬回去,清点数目,也好向上级交差。”
警员们默默地走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在坟地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坚毅。
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褪去,东边的天空才刚刚透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带着一丝清晨特有的凉意,笼罩着寂静的关山镇。
镇外的小道上,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身着灰色警服的警察,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正费力地抬着一具具鬼子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镇中心的镇公所走去。
关山镇原本沉浸在酣睡之中,清脆而急促的枪支响声如同惊雷般划破了夜空,瞬间惊醒了镇上熟睡的居民。
人们纷纷披衣起床,惊疑不定地推开窗户或扒着门缝向外张望,夜色深沉,只能隐约看到镇公所方向似乎有些许人影晃动和低语声,一时间,各种猜测在寂静的小镇上弥漫开来,人心惶惶。
关山镇的镇长王敬之,是一位年近五旬、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胖子,此刻也顾不上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路小跑,匆匆忙忙地走进了镇公所。
一踏入停放尸体的偏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三具尸体,这些尸体都被扒得只剩下了贴身的兜裆裤,苍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弹孔和凝固的血迹,面容狰狞,一看便知死前经历了激烈的挣扎。
而在镇公所不大的广场上,方可鉴正对着一部老式的手摇电话机,用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向西安警察厅汇报着“辉煌的战果”:
“……报告厅长,是的,一共十三名,全部被我部当场击毙,无一漏网!
……是,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不少东西,有证件,还有武器!”
他一边说,一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桌上那些刚刚从尸体上搜缴上来的物品——
十几支制式步枪、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还有一些标有日文的身份证件和地图。
这些证件,包括士兵证和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面清晰地印着日本军人的肖像和番号,绝对可以确凿无疑地证实这支小分队的日军身份。
“老天!这可是整整一个日军小分队啊!”
一个年轻的警察看着那些证件,忍不住低声惊呼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另一个稍年长些的警察接话道:
“是啊!我以前听在中央军里当过兵的亲戚说过,传说中一支日本鬼子的小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足以对抗我们一个连的中央军呢!”
“哼,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一个刚刚参加战斗不久的年轻警员,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次咱们警察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部干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咱们可是零伤亡!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北城的警察,那可是名声大噪了!”
周围的警察们也纷纷附和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言语间充满了自豪和对日军的轻视,仿佛打赢这场仗是理所当然、轻而易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