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走在医院的长廊,惨白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消毒水味刺鼻,耳边是病人的呻吟与家属的抽泣。
“又一起器官失踪案。”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勉强将他的注意力从精神噪音中拉回现实。警察李铭面色凝重,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压低声音对谢安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愤怒:“这次是个年轻姑娘,才二十二岁,肾脏没了。发现时被丢在城西的垃圾站,还吊着一口气,但没撑到医院。”
谢安眉头紧锁,目光越过李铭,落在不远处那间隔离病房的门上。透过门上的小窗,他能看见里面躺着的苍白身影,生命监测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滴滴声,像在为一条已然逝去的生命敲打着最后的倒计时。
“现场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李铭继续道,声音里的挫败感几乎要溢出来,“这已经是三个月来的第五起了。每一个受害者都被精准地摘除了器官,手法专业得可怕,然后像丢垃圾一样被抛弃。我们查不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就像...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这一切。”
谢安没有立即回应。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病房冰凉的金属门把手,闭上眼睛,刻意放开了对读心术的压制,将感知聚焦于这间病房,尤其是那具尚存一丝生命余温的躯体。
瞬间,更加汹涌、更加尖锐的情绪洪流冲入他的脑海——医护人员面对生命逝去的无力与惋惜,警察们面对无头悬案的压力与焦躁...但最强烈、最刺痛的,是来自病房内那个年轻生命残存的意识碎片。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被拖入无尽黑暗的冰冷;绝望,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望;还有被背叛的痛楚,对施害者难以言喻的怨恨,以及对自身命运突遭横祸的茫然与不解。这些情绪强烈而混乱,如同破碎的镜片,折射出她生命最后时刻的极端痛苦。
然而,在这些属于人类的、鲜活的情绪碎片中,谢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异样的、格格不入的意念残留——它扭曲、冰冷,充满了原始的贪婪,像一条滑腻的毒蛇,在意识的暗处蜿蜒游走后留下的粘稠痕迹。这意念带着一种非人的古老气息,充满了对生命的蔑视和对某种特定东西的极度渴望。它留下的痕迹很淡,如同风中残烛,却足够鲜明,与其他人类的思绪截然不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
“有什么发现吗?”李铭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与谢安合作过几次,虽然说不清谢安到底有什么本事,但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总能从一些匪夷所思的角度找到关键线索,屡次帮助警方打破僵局。
谢安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般的光。他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冰凉,那是残留的邪恶意念带来的触感。“我感觉到它了,”他低声道,声音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显得有些沙哑,“一种非常...饥饿的东西。不是人类的欲望,是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
顺着这股邪恶念头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轨迹,谢安开始了他的追踪。他像一只嗅觉敏锐的猎犬,穿梭于这座光鲜都市最阴暗的褶皱深处。那些被繁华遗忘的角落——散发着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味道的废弃工厂,老鼠横行、管道渗水、墙壁布满涂鸦的破败地下通道,烟雾缭绕、筹码碰撞声与贪婪低语交织的地下赌场,以及流浪汉聚集、弥漫着尿骚与绝望气息的桥洞。每一处罪恶滋生、绝望弥漫之地,都留下了他孤独探寻的身影。
他站在废弃工厂生锈的巨大铁架下,手指拂过沾染油污、早已停转的机器表面,读心术让他“听”到了昔日工人们辛勤劳作的模糊回响,也捕捉到了近期几个短暂停留于此的、充满惶恐与迷茫的意识碎片——那是对未来的无知,对被诱骗至此的不安,以及面对冰冷器械时骤然升腾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潜入地下赌场,在喧嚣与奢靡的虚伪光晕下,感知到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内心的疯狂与不甘,以及赌场经营者隐藏在笑容下的冷酷无情与精于算计。在这些纷乱、充满铜臭与欲望的人类思绪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条“毒蛇”留下的冰冷痕迹,微弱但如同黑暗中的磷火般清晰。这痕迹不再孤立,而是指向一个方向,隐隐勾勒出一个更庞大、更隐秘的网络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