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周明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心,他对着谢安,又像是自言自语,“让我……让我来……让我吃掉它!”
什么?!
谢安瞳孔骤然收缩,捏着雷符的手指一顿。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读心术受到了干扰。
可就在他这瞬息的分神之际,周明,这个刚刚还在暴食中濒临死亡的普通男人,竟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那只肥胖的、还沾着油渍的手,五指如钩,竟然直接穿透了外围略显薄弱的咒文光芒,一把抓住了多食鬼那扭曲、哀嚎的核心灵体!
“不——!你是什么东西?!放开!”多食鬼发出了比刚才被符咒灼烧时更加凄厉、充满难以置信恐惧的尖叫。它感觉到了某种比毁灭更可怕的东西。
周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纯粹的、野兽般的进食欲望。他无视了多食鬼的挣扎和尖叫,无视了旁边谢安震惊的目光,张开嘴——那张嘴在谢安的灵视中,仿佛瞬间裂到了一个非人的角度——然后,疯狂地、粗暴地,将手中不断扭曲变幻的恶鬼灵体,死命地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咔嚓……咕噜……嘶啦……”
令人牙酸脊冷的咀嚼声和吞咽声在空旷的食堂里响起。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摩擦与撕裂。周明的喉咙剧烈蠕动着,脖颈青筋暴起,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他全身的骨骼开始发出“噼啪”的、如同干柴断裂般的脆响,原本只是肥胖的身体,如同充气一般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拉伸,肌肉怪异地贲张隆起,将身上的衬衫彻底撑裂成破布条。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黑色鬼气从他周身毛孔中汹涌而出,与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蛮荒、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凶戾气息交织、融合。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隐约的、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又像是被烧红的血管。
谢安能清晰地“听”到,多食鬼那充满惊恐和绝望的最后意念,如同落入无底深渊的水滴,连回响都没有泛起,就被一股更庞大的、饥饿的意志彻底碾碎、吞噬、消化殆尽。
几个呼吸之间,那令人不适的声音停止了。
周明,或者说,曾经是周明的那个“东西”,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比之前高了足足一头,体型魁梧了一圈,站在那里,像一尊由欲望和暴力浇铸而成的铁塔。他微微动了动脖颈,发出“咔吧咔吧”的关节错位声。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谢安,咧开了嘴。
那是一个巨大、僵硬,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笑容,直接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仿佛能咀嚼金铁的牙齿。口腔深处,似乎还有未完全消散的黑色鬼气在萦绕。
他开口了,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像是无数砂石在摩擦,带着一种满足后的慵懒,以及更深层、更恐怖的饥饿感:
“嗝……味道……真不错。多谢你啊,除魔师先生,谢谢你把它削弱到刚刚好……”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角残留的一丝黑色能量,眼神如同最顶级的掠食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安,像是在评估一份前所未有的大餐,“省了我不少力气。”
他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全身骨骼爆豆般响起,一股远超多食鬼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向谢安汹涌扑来。
“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可怖,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那废物,只是我养在体内的开胃小菜。我,才是真正的……‘饕餮’之力的宿主。”
饕餮!
谢安心头剧震,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远非寻常恶鬼可比。那是源自上古的凶煞,象征着永无止境的贪婪与吞噬!
手中的紫色雷符边缘,电光不安地跳跃着。谢安看着眼前这个同时散发着精纯人类生机与洪荒凶兽戾气的怪物,感受着那节节攀升、如同黑洞般汲取周围一切能量(包括他散逸的符力)的恐怖气息,第一次,感到事情彻底脱离了掌控,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驱邪除魔了。
这是一场狩猎。
由饥饿驱动的,最原始、最残酷的狩猎。
而他,手持符箓的除魔师,此刻,赫然成为了猎物眼中,下一道……极致美味的“主菜”。
冰冷的战意,与更冰冷的饥饿感,在弥漫着焦糊与恶臭的食堂空气中,轰然对撞!
空气凝固了。
不再是比喻,而是近乎实质的凝滞。饕餮宿主——周明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蛮荒、吞噬一切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泥沼,裹挟着食堂里每一粒尘埃,每一丝光线,甚至试图吞噬声音。只有谢安指间那张紫色雷符上跳跃的电弧,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噼啪”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