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他指尖的符纸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松手。张莉趁机挣脱，囫囵吞下一大口咸鱼，嘴角挂着腥臭的黏液，却露出满足的喟叹：“香……真他妈香……”
谢安皱眉。这食臭鬼比他想的更顽固，已经和张莉的神智缠得很深了。他不再犹豫，左手快如闪电，食中二指并拢，精准点在张莉手腕的脉门处。那里的皮肤下，绿纹正剧烈地扭动着，像有活物在里面冲撞。
“啊！”张莉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咸鱼掉在地上。她捂着手腕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那怨毒不像是对谢安，更像是对某种阻碍她“享乐”的东西。“坏东西……你是坏东西……”她喃喃自语，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夜市后方的小巷。
“莉姐！”小王急得直跺脚，看看地上的咸鱼，又看看巷口，最终还是抓起手机追了上去。谢安紧随其后，刚拐进巷子就被一股浓烈的恶臭呛得皱眉。这里和外面的热闹是两个世界，墙根堆着发黑的垃圾袋，污水在石板缝里积成小水洼，泛着油光，几只老鼠受惊般窜进排水口。
张莉蹲在一个堵塞的排污口前，正用手往嘴里塞着什么。谢安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从淤泥里抓出来的黑泥，混着烂菜叶和白色的虫卵，黏在她的嘴角和下巴上，她却像在品尝珍馐，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
“找到了……家……”她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光，“这里……才是我的地方……”
谢安不再迟疑。他右手一扬，三张黄符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三道弧线，符纸边缘的朱砂咒文突然亮起，像有生命般蠕动。“敕！”他低喝一声，符纸在空中骤然停下，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悬浮在张莉头顶三尺处。金光顺着符纸的纹路蔓延，瞬间织成一张立体的符网，网眼处有细碎的金色电弧噼啪作响。
张莉似乎感觉到了威胁，猛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音里夹杂着不属于人类的嘶嘶声。她扑向谢安，指甲变得乌黑尖利，指尖甚至滴落着墨绿色的黏液，落在地上时，青砖被腐蚀出几个小坑。
谢安侧身避开，左脚顺势在潮湿的地面上踏出一个半圆弧。足尖划过的地方，淡金色的咒文如活过来般浮现，组成一个完整的圈，将张莉和那团缠绕在她身上的绿雾圈在里面。“缚！”随着他的话音，头顶的符网猛地落下，金光罩在张莉身上的瞬间，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像被扔进滚水里的虾，剧烈地弓起，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出来！”谢安左手捏诀，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张莉眉心，“附人身，蚀人魂，当诛！”
“嗤——”暗绿色的雾气突然从张莉的七窍里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淌的黏液，散发出比排污口更刺鼻的腐臭。“多管闲事！”雾气里传出黏腻的声音，像有人在泥浆里说话，“她自愿的！是她求着我来的！你看她心里的欲望！比我还臭！”
谢安的读心术在此时捕捉到了更混乱的念头——张莉的意识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我要赚钱”“我要名牌包”的执念与食臭鬼“更臭……更腐败……”的低语绞缠在一起，难分彼此。他看见她的记忆碎片：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被同学嘲笑，长大后拼命打工却总被同事排挤，第一次直播吃奇怪的东西时收到的第一个火箭，以及此刻，被食臭鬼放大的、对“被关注”的病态渴望。
“她的错，自有天道轮回清算，”谢安声音冰冷，右手在袖中一摸，取出最后一张符纸，这张符比之前的三张都要黄，边缘微微发黑，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火焰纹，“但你借欲行凶，今日必除。”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珠点在符纸中央。朱砂纹路线条猛地亮起，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条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长鞭，鞭身缠绕着金色的咒文，在空中甩动时发出破空的锐响。“去！”谢安手腕一抖，火鞭如灵蛇般窜出，狠狠抽向那团绿雾。
“滋——”火焰触碰到绿雾的瞬间，发出油脂被灼烧的声音，绿雾剧烈地翻腾起来，像是被烫到的野兽。“你找死！”雾气里传出愤怒的嘶吼，无数条黑色的、如同腐烂布条的触手从雾中射出，密密麻麻地扑向谢安，每条触手上都沾着黏稠的污泥，散发着能蚀骨的恶臭。
谢安不慌不忙，左手在胸前结印，脚下的金色圆圈突然暴涨，光芒炽烈如白昼。那些黑色触手刚碰到光圈，就像被点燃的纸，瞬间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他趁机上前一步，右手挥舞火鞭，连续抽向绿雾的核心：“你以腐为食，可知至阳之火，专克阴秽？”
火鞭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绿雾最浓郁的地方。绿雾在火焰中不断缩小，发出痛苦的哀嚎，雾气里开始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一棵腐烂的老树根，无数被丢弃的食物残渣，以及一个饿死在垃圾堆旁的流浪汉的模糊身影。谢安心中微动，这食臭鬼的本源，竟是这流浪汉死后不散的怨念与腐败之气结合而成。
“我饿……我只是饿……”绿雾的声音变得微弱，带着一丝哀求，“他们都扔……我只是捡……”
“捡食为生，本无可厚非，”谢安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但手中的火鞭并未停下，“可你借怨念蚀人，便已入了邪道。”他手腕翻转，火鞭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火焰，如同流星雨般落下，将绿雾彻底包裹。“尘归尘，土归土，去吧。”
绿雾在火焰中发出最后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彻底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落在地上的污泥里，那些原本散发着恶臭的污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涸、风化，最终化为普通的尘土。
符网和金色圆圈同时消失，谢安收回手，指尖的灼痛感渐渐退去。他转头看向张莉，她已经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黑泥，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认识这双刚才还在抓取污泥的手。
小王拿着手机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屏幕上的直播还在继续，弹幕已经从之前的狂热变成了困惑：“咋回事？卡了？”“主播呢？刚才那光是什么特效？”“假的吧，演电视剧呢？”谢安走过去，拿起那部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直接按灭了电源。
“她被食臭鬼缠上了。”谢安把手机递给小王，声音平静无波，“这种鬼靠腐败之气活着，最喜欢找她这种为了博眼球不择手段的人。你看她刚才吃那些东西，看似是自己愿意，其实是被鬼放大了欲望，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她的神智就会彻底被腐蚀，变成行尸走肉。”
小王听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那……那现在没事了？”
“暂时没事。”谢安看向张莉，她正用袖子疯狂地擦着手上的泥，眼泪混着脸上的污渍往下淌，发出压抑的哭声。“但她心里的贪念没除，以后还会招惹这些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直播可以，但别碰那些污秽的东西，人心要是臭了，招什么都不奇怪。”
张莉哭得更凶了，从压抑的呜咽变成放声大哭，哭声里充满了后怕和羞愧。她想起刚才自己抱着排污口的淤泥往嘴里塞时的感觉，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让她现在浑身发冷。谢安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小巷。
夜市的喧嚣依旧，烤串的油烟味、奶茶的甜味、水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和刚才巷子里的恶臭形成鲜明对比。谢安走到一个卖柠檬水的摊位前，买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水，小口喝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残留的腐臭气息。
他低头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食臭鬼最后那句“你和我一样”又在耳边响起。他能听见人心的欲望，能看见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阴暗，这能力让他能斩妖除魔，可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像个窥阴者，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注视着那些腐烂的心思。
“帅哥，再来一杯？”摊主笑着问。谢安摇摇头，付了钱，转身融入人流。
街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正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刚才张莉冲进小巷的画面，标题写着“探秘网红吃播背后的诡异”。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似乎在策划着下一场更刺激的“直播”。
谢安的脚步顿了顿，手中的柠檬水杯壁上，一滴水珠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痕。他抬起头，望向城市深处那些闪烁的霓虹灯，那里藏着多少被欲望滋养的“食臭鬼”，谁也不知道。他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符纸，继续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市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