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带着几分凉意,勉强穿透笼罩在“磐石镇”上空的薄雾。镇中心的集市却早已人声鼎沸,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王五,一个脸庞尚存稚气的年轻杂货摊主,正手脚麻利地将最后几件手工烧制的陶罐在铺着粗布的摊位上摆好。这是他第一次独自离家,用积攒了许久的银钱进货,试图在这集市上挣得一份立足之本。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难免夹杂着一丝初涉世事的忐忑。他仔细地擦拭着一个纹路细腻的陶罐,想象着它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近他的摊位。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面容慈祥,眼神温和,手中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看起来就像一位随处可见的、饱经风霜的邻家长者。
“年轻人,手艺不错啊,”老者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充满暖意,他拿起王五刚刚擦拭过的那个陶罐,看似随意地端详着,“这陶土选得细腻,釉色也均匀。”
王五心中一喜,连忙躬身:“老人家您过奖了,都是自家一点点摸索着烧的。”
老者将陶罐放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上面,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钻入王五的耳中:“不过……年轻人,老夫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你这货物……细看之下,似乎有些问题啊。”
王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猛地一沉:“问题?老人家,您……您可别吓我,我这陶土和釉料,都是按老方子,从镇上最可靠的李记作坊进的,绝不敢有半分掺假!”
老者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惋惜与洞悉一切的神情,他凑近一些,声音更低,如同耳语:“我不是说你的材料有问题。只是……你看这罐底的收口,略显急促,火候嘛,似乎也差了一点点。行家一看,便知不够老道。这样的成色,放在这能人辈出的集市上,怕是……卖不上好价钱哟。”
王五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本就对自己的手艺信心不足,被这位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者如此一说,顿时慌了神,之前的憧憬被巨大的不安取代。“那……那老人家,您说……我该怎么办?我这批货要是砸在手里,我……我可就……”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轻轻拍了拍王五的肩膀,语气变得愈发“推心置腹”:“年轻人,别急。老夫看你为人实诚,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帮你。”
他示意王五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看旁边那个卖篾器的摊位,”他不动声色地用木杖指了指旁边一个生意看起来不错、摊主是个憨厚汉子的摊位,“他那箩筐、簸箕,看着结实,但你细看那篾条的接口处,用的都是些次等的竹篾,韧性不足,用不了多久就得散架。他这分明是以次充好,欺瞒乡里啊!你若是在客人来看你货的时候,‘无意间’点破这一点,显出你的货真价实,这对比之下,大家自然知道该买谁的了。”
王五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这……这不好吧?诋毁别人……”
“这怎么是诋毁呢?”老者语重心长,“你这是让乡亲们不被蒙骗,是仗义执言!再说,这集市如战场,你不争,别人可就抢了先机了。难道你想血本无归,灰溜溜地回家吗?”
“血本无归”四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王五最害怕的地方。在老者看似为他着想的话语持续蛊惑下,他内心的道德天平逐渐倾斜。犹豫再三,他终于咬了咬牙,当一个顾客在篾器摊前驻足,并看向他的陶罐时,他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说了一句:“那位大哥,买篾器可得仔细看看接口,有些用的篾条不太好,怕是不经用……”
篾器摊主,那个叫赵大的汉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怒气:“喂!小子!你胡说什么?!我的篾器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篾,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我……我就是实话实说!”王五在老者眼神的“鼓励”下,梗着脖子反驳。
“放屁!你一个卖陶罐的,懂什么篾器!我看你是卖不出货,眼红了在这里污蔑人!”
争吵迅速升级。两人面红耳赤,互相指责,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摆摊的、买东西的人纷纷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