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培训班授课以及与众多乡村医生交流的过程中,万大春那双善于“望闻问切”的眼睛,不仅仅用于诊断病情,也开始留意观察这些同行们。他发现,在这支朴素的基层医疗队伍里,确实存在着一些资质不错、有悟性、有责任心的 “好苗子”。
其中最突出的有两个。
一个是来自北部山区清水村的年轻村医,叫林浩,才二十五六岁,医学院中西医结合专业大专毕业,是班里最年轻的学员之一。他听课极其专注,眼神里总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笔记做得密密麻麻,还经常在课间追着万大春问一些深入的问题,比如某个方剂在不同体质人身上的细微变化,或者某个穴位除了主讲功效外,还有没有其他临床应用的巧妙之处。他提出的问题,往往能触及到一些理论和实践结合的关键点,显示出不错的思维深度和临床悟性。
另一个是来自东部丘陵地区靠山屯的女村医,叫王雪梅,三十出头,是跟家里老中医学徒出身,没有正规学历,但实践经验丰富。她性格沉稳踏实,在分组练习急症处理时,手法虽然不如科班出身的林浩标准,却异常细致和耐心,尤其对待模拟的老年和儿童“患者”,言语温和,安抚到位,展现出一种难得的仁爱和共情能力。她在辨认当地常见草药和运用土方上很有心得,而且能清晰地说出这些方法的适用情况和局限性,说明她是在用心思考和总结,而非盲目照搬。
万大春将这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培训结束后,他特意找了个时间,分别与他们单独聊了聊。
他先找到林浩,肯定了他好学的精神和思考的深度,然后问道:“林浩,你年纪轻,有基础,有没有想过,再去深造一下?比如,考个专升本,或者参加更系统的中医师承教育?基层需要人才,但更需要不断进步、能引领方向的人才。”
林浩听到万大春的话,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搓着手,有些窘迫地说:“万老师,不瞒您说,我想过……可是,深造需要钱,也需要时间,我们村就我一个医生,我要是走了,乡亲们看病就更难了……”
万大春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困难是暂时的,也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你的潜力不止于此,困在一个小村子里,可惜了。这样,你回去好好考虑,如果真有这个决心,学费和生活费方面,我可以先借给你,或者帮你留意有没有相关的资助项目。至于村里,可以暂时请镇卫生院的医生多跑动,或者培养一个卫生员应对简单情况。眼光要放长远,你学成归来,能更好地服务乡亲,也能带动更多的人。”
林浩听着万大春真诚而有力的话语,眼眶有些发红,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万老师!我……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接着,万大春又和王雪梅聊了聊。他首先高度赞扬了她丰富的实践经验和对待病人的仁心,然后委婉地指出:“雪梅,你的实践经验是宝贵的财富,但如果能系统地学习一下现代医学基础和中医理论,将你的经验和理论结合起来,你的医术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也能处理更复杂的情况。比如,可以考虑参加县里或市里组织的中医确有专长人员考核,或者系统的成人教育,把学历和执业资格提升一下。”
王雪梅性格内敛,听到万大春的建议,脸上露出既向往又畏难的神色:“万老师,我……我没正经上过几年学,就怕那些理论太深,学不会……”
“不怕,”万大春鼓励道,“理论是为实践服务的。你有这么多年的实践经验打底,理解起来会比没有基础的人快得多。遇到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其他同行。重要的是迈出第一步。你的细心和耐心,是学好医术的绝佳天赋,不要浪费了。”
王雪梅看着万大春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心中的犹豫渐渐被一股勇气取代,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万老师,我听您的!我回去就打听一下那个确有专长考核需要准备什么!”
万大春欣慰地笑了:“好!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希望看到你们都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他发现这些好苗子,并鼓励他们深造,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个人的前途,更是怀着一种 “栽树” 的心情。他深知,基层医疗水平的提高,光靠他一个人四处“救火”是不够的,需要培养出更多优秀的、扎根基层的医生,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这些有潜力、有责任心的年轻人,就是未来的希望。他现在播撒下的种子和给予的鼓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能成长为守护一方百姓健康的参天大树。这,也是他作为“万老师”的一种责任和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