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板来说亲的风波表面上过去了,但那股微妙的酸涩感,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柳絮心里漾开了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涟漪。她相信万大春,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可那种被外人拿来比较、甚至隐隐被轻视的感觉,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当她看到万大春越来越忙,名气越来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些从县里、市里来的,穿着得体、谈吐不凡的女性(比如协会的女干事、药企的女代表、甚至还有慕名来看病的城里女病人),那种潜藏的不安感便悄悄冒头。
这天,县中药材产业协会组织了一次成员单位间的考察交流活动,地点就定在作为标杆的桃源村。万大春作为副会长和东道主,自然要全程陪同接待。
来考察的人里面,有一位来自市里一家大型医药公司的女经理,姓苏,三十出头,打扮干练,气质优雅,言谈举止间透着一种都市精英的自信。她对“桃源仙草”的生态种植模式非常感兴趣,不停地向万大春提问,从技术细节到市场前景,问得十分专业。
万大春出于礼貌和协会工作的需要,也耐心细致地一一解答。两人并肩走在田埂上,一个儒雅沉稳,一个精明干练,讨论得十分投入,在外人看来,倒是颇为“登对”。
柳絮作为合作社的会计助理,也被安排参与接待,负责准备一些资料。她看到万大春和那位苏经理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又开始发酵了。她忍不住拿自己和对方比较:人家是市里大公司的经理,有文化,有见识,穿得也漂亮;自己呢,就是个乡下丫头,最多也就刚学会用电脑记账……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黯淡了几分,手脚也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中午合作社安排了工作餐,就在村委会的大院子里摆了几桌。柳絮忙前忙后地张罗饭菜,端茶倒水。轮到万大春他们那一桌时,她看到那位苏经理正好坐在万大春旁边,两人还在低声交流着什么,苏经理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
柳絮心里一堵,走过去给万大春添茶的时候,手下意识重了一点,茶水差点溅出来。
万大春正专心说话,没太在意,只是随口说了声“谢谢絮儿”。
倒是那位苏经理,敏锐地察觉到了柳絮那一瞬间的异样和微微嘟起的嘴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柳絮一眼,又看了看浑然未觉的万大春,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但没有点破。
整个下午,柳絮都有些心不在焉。账目核对错了一个数字,还是万老栓发现的;去仓库清点物资,也差点被门槛绊倒。
狗蛋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絮儿姐,你咋啦?身体不舒服?”
柳絮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好不容易熬到考察团离开,送走了客人,万大春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嗓子都有些哑了。他回到卫生所,想喝口水,却发现平时早就给他晾好的温水,今天杯子却是空的。
他也没多想,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跟柳絮说说今天考察的收获,却发现柳絮正在里屋收拾东西,背对着他,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也没什么话。
“絮儿,今天辛苦你了。”万大春走过去,习惯性地想帮她捋一下耳边散落的头发。
柳絮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平淡地说:“不辛苦,应该的。你接待领导才辛苦呢,说了那么多话。”
万大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柳絮的情绪不太对劲。他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再结合之前钱老板来说亲的传闻,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心疼。他知道柳絮心思敏感,肯定是今天看到他和那位苏经理多说了几句话,心里吃醋了。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走到柳絮身边,看着她有些紧绷的侧脸,柔声问道:“絮儿,是不是今天太累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柳絮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一件衣服,声音闷闷的:“没有。”
“那……是怪我今天光顾着陪客人,没顾上跟你说话?”万大春继续试探。
柳絮还是不吭声,但眼圈却微微有些泛红了。
万大春心里一软,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柳絮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抱着了,但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傻丫头。”万大春叹了口气,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今天那位苏经理,只是协会的合作单位,来谈工作的。别说她,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万大春认定的媳妇,就只有你柳絮一个。”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还是觉得你男人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柳絮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委屈和酸涩也消散了大半。她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瞪了他一眼,嗔道:“谁……谁对你没信心了!我就是……就是讨厌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万大春故意装傻。
“就是……就是那种……好像你很了不起,她们也很欣赏你的眼神!”柳絮嘟着嘴,把心里那点小别扭说了出来。
万大春闻言,忍不住低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原来我家絮儿是吃醋了。放心吧,再多人欣赏,我也只欣赏我家这个又会管家、又会算账、还这么在乎我的小醋坛子。”
“你才醋坛子呢!”柳絮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一直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柔软下来,安心地靠在了他怀里。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万大春的温柔和坦诚中化为无形。柳絮那点吃醋的小心思,非但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反而让万大春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在意,也让柳絮感受到了万大春给予的十足安全感。
经过这次,柳絮心里那点因为身份差距而产生的不安,也彻底烟消云散。她明白了,无论万大春走得多远,站得多高,他的心始终在她这里。而她,也要努力变得更好,才能一直站在他身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