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陈默!”
“参见王爷!”
沙哑的声音,穿透了秦王府的朱红大门,带着三年牢狱的冰冷与风霜,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府门前的侍卫,都是赵奕失势后新换的,他们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骨的老者,一时都愣住了。
书房内。
正与林晚商议着朝堂局势的赵奕,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陈默。
这个名字,像一根深埋在他记忆里的刺,此刻被猛然拔出,带出了鲜血淋漓的过往。
那是他尚未出征北境之前,于微末中寻到的第一位谋士。
是那个陪着他在无数个深夜里,推演沙盘,剖析天下大势的知己。
也是那个,因为太过锋利,触怒了当时如日中天的二皇子赵询,最终被一道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天牢,销声匿迹的……故人。
赵奕以为,他早已死在了那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王爷?”
青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赵奕没有说话。
他推开身前的桌案,没有让任何人搀扶,径直站了起来。
他那双刚刚恢复力量的腿,还有些许不稳,但他却走得异常坚定,一步一步,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她没有跟上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知道,这是属于赵奕的过去,也是他必须亲自去迎接的未来。
秦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跪于门前的那个枯槁身影上。
陈默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门口。
当他看清那个逆光而立,身着玄色蟒袍,身形挺拔如枪的身影时,那双早已流干了泪水的眼眸,瞬间再次湿润。
他看到了。
他的王爷,站起来了。
那个曾经被他寄予了全部希望,那个本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潜龙,终于挣脱了束缚他的泥潭!
“王爷……”
陈默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声哽咽。
赵奕快步走下台阶,在陈默即将再次叩首之前,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那手臂瘦骨嶙峋,隔着一层薄薄的囚服,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骨头的形状。
“先生,快快请起。”
赵奕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是赵奕……连累了先生。”
陈默被赵奕亲自搀扶着,缓缓站起,他看着眼前这张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加深沉的脸,看着他那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无尽锋芒的眼眸,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让他满是皱纹的脸,如同风干的橘皮。
“王爷说笑了。”
“蛰龙三年,一飞冲天。”
“臣,能等到今日,亲眼看到王爷重新站立于天地之间,死而无憾!”
他挣脱了赵奕的搀扶,再一次,郑重地,对着赵奕,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之礼。
“罪臣陈默,参见王爷!”
“愿为王爷,再效犬马之劳!”
这一拜,拜的不是旧日恩情。
而是君臣名分!
赵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拒绝。
他知道,陈默要的,不是同情与怜悯,而是君主的认可与信任。
“先生,里面请。”
半个时辰后。
秦王府的书房内。
陈默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儒衫,虽然依旧瘦削,但那双眼睛里的精光,却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他没有叙旧,没有说一句自己在天牢里受的苦。
他只是喝了一口热茶,便将目光投向了桌案上那份刚刚整理出来的,朝中空缺职位的名单。
“王爷,二皇子倒台,朝中六部九卿,空缺近三成,太子与三皇子的人,如今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都想扑上来分一杯羹。”
他的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但陛下,如今对所有皇子都心怀猜忌。”
“这,便是王爷的机会!”
赵奕看着他,沉声道:“先生有何高见?”
陈默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谋算的光芒,那光芒,与一旁的林晚,竟有几分相似。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在了名单上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位置。
“西境。”
陈默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奕。
“如今西境军心不稳,外敌虎视眈眈,朝中无人敢去,也无人能去!”
“太子不敢,他怕担上与军方勾结的嫌疑。”
“三皇子不能,他外祖安国公手握京畿兵权,陛下绝不会容许他再碰军务。”
“所以,只有王爷您,是唯一的人选!”
陈默的语速开始加快,那压抑了三年的谋略与才华,在这一刻,尽数喷薄而出。
“王爷此去,并非临阵换帅,而是‘拨乱反正’!您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您去,是安抚,是定军心!”
“只要稳住了西境,陛下对您的信任,便能压过所有的猜忌!”
“届时,王爷手握西境十万大军的拥戴,再返回京城……”
陈默没有再说下去。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赵奕,一字一句,吐出了他归来后的第一份,也是最惊世骇俗的投名状!
“王爷,朝堂之上,那些空出来的文臣之位,不过是些许枝叶。”
“我们,要先拿回属于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