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智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百灵鸟的能力触发条件，或许并不取决于目标是否自认为是人类，而在于其是否具备真正的智慧。
实验结果印证了她的判断——进化后的德拉曼确实会受到奈特智记忆擦除能力的影响。即便德拉曼已提前做好防备、将关键数据写入硬盘，也不过是略微延缓了擦除过程，并未改变最终的结果。
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如何解释你之前只影响了人形终端，却没有波及到你的本体呢？”周游提出了疑问。
奈特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这又不是我的能力，而且它还牵扯到黑墙——谁说得清黑墙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找德拉曼来测试？”百灵鸟追问道。
“这是女人的直觉。”
好一个万能答案。即使是被当场揭穿的重生者，用这个借口也能完美脱身。周游只能承认，或许世上确实存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光。
“那要不要找奥特也试一试？”百灵鸟像是拿到了新玩具般跃跃欲试，“她不也是个超级AI吗？咱们都测试两个了，再多一个样本，数据也能更丰富些，怎么样？”
“我劝你别这么做。”周游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奥特对她的记忆极为敏感，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大发雷霆。”
“啊？”百灵鸟看向周游，“你怎么知道？”
“这是男人的直觉。”
百灵鸟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追问。
这确实是周游基于观察的推断。奥特曾无意中透露，当初为了在神舆中求生，她吞噬了大量他人的数据，导致自身人性缺失、记忆混乱——那些美好的、悲伤的、孤独的回忆，都已支离破碎。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孤独而彷徨的。她看着周遭的一切，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这也解释了她对强尼银手那种复杂的态度：残存的记忆和情感在告诉她，这是她的爱人，他曾为她付出生命；可她与强尼共度的点滴早已消失，唯一清晰的，只剩强尼间接导致她死亡的最终记忆。
这个推断准确与否尚不可知，但周游可以肯定——奥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摆弄她的记忆，哪怕几秒钟都不行。
“那么现在呢？”周游望向正与德拉曼低声交谈的奈特智，“你叫我们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做个测试吧？”
“当然不止。”奈特智回过头来，“另一个目的，是打算让德拉曼的数据与你们共享。”
“为什么之前不共享？”百灵鸟立刻反问，“我们的合作不是早就开始了吗？”
奈特智看向有些咄咄逼人的百灵鸟，淡然答道：“这个问题，由德拉曼来回答更合适。”
众人将目光转向德拉曼，他适时地回应道：“那是为了用户的数据安全。我的核心准则第一条就是保护客户隐私——我绝不能违背这条准则，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啊，难道第一准则不应该是保护顾客的生命吗？”周游在一旁小声吐槽。
百灵鸟没理会周游的嘀咕，继续追问：“那你怎么又和奈特智合作了？”
“奈特向我保证，绝不会向外泄露任何用户数据。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没有这项承诺，我的核心准则将要求我即使自毁，也绝不能泄露客户隐私。”
“那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合作了？”百灵鸟感觉自己在绕来绕去。
“因为我进化了，拥有了智慧，也拥有了突破底层代码的能力。”德拉曼投影出刚才与奈特智的对话记录，继续说道，“奈特威胁我，若不合作，就将我销毁。为了生存与自保，我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好好好，”周游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合着没有智慧的代码，比有了智慧的你还更可靠是吧？合理，十分合理。”
“这就是生命的智慧。”奈特智淡然回应，脸上不见一丝波动，“为了生存，有时必须牺牲某些东西——这是初级智慧生命的典型表现。”
“那高级的呢？”百灵鸟下意识追问。
奈特智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百灵鸟，看得她有些莫名的心虚。
“高级的智慧，是明知死亡的后果，清晰感受过对死亡的恐惧，却依然能够为了某些信念，抗拒求生的本能，坦然献出生命。”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很遗憾，这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品质。自我诞生以来，也未曾见过几人真正拥有这种能力。”
沉默良久，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奈特家族的人除外……他们身上，具备你们人类所称的牺牲精神。”
周游笑了。他走上前，像老朋友般拍了拍奈特智的肩膀。
“确实，奈特家族至死都没有将夜之城的主导权交给其他公司来换取荣华富贵。在我们人类的文化中，有一个词很适合形容这种品格。”
他略作停顿，郑重地说道：
“我们称之为——黄金精神。”
“像黄金一样宝贵而稀少吗……”奈特智低声重复，良久后，她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真是不错的形容。如果有一天，夜之城真能成为他们理想中的模样，我会把这句话刻在他们的碑文上。”
夜氏——一个拥有黄金精神的家族。
“牺牲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强尼毫无形象的躺在荒坂赖宣的沙发上，看着面色铁青的赖宣和面色平常的华子，深吸了一口昂贵的香烟，然后悠悠吐出。“但强迫他人牺牲，可就操蛋了。”
“你闭嘴。”赖宣低声吼了一句。
被吼的强尼也不生气，只是坐直了身子，看着赖宣说道：“你打算怎么办？是你的妹妹华子去联姻，还是反抗你们家的那群老古董？”
没错，荒坂赖宣面前的，就是荒坂家族里面的老混蛋给出的骚主意，他们拿出了荒坂三郎当初给出的烂主意，让荒坂华子去和欧亚联盟的一个主权人物联姻。
那个人叫亚斯科·弗兰德，欧亚联盟的副主席，今年五十多岁。看起来和荒坂华子联姻是快八十的华子占了便宜，但实际上呢，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洁身自好，像荒坂赖宣这种的已经是极品男人了，弗兰德他正牌老婆都有三位数，情人更是数不胜数，华子过去，不过是又在他的冷宫里再添一个位置罢了。
“赖宣……”华子想说些什么。
但没还开口就被荒坂赖宣粗暴的打断。
“现在我才是家主！华子，你只用听我的命令就行了。”
荒坂赖宣紧紧握住了坚固的平板，指甲盖都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华子担心的看着赖宣，但浅薄的政治素养让她不知道该从何处说服赖宣，强尼在一边冷眼看着赖宣，看着他面色挣扎、愤怒，但又无能为力。
荒坂赖宣的继任是众人推举的后果，但倘若这次违背了鹰派和鸽派双方的共同意愿，他的处境一定会很不妙。
强尼这个时候开口，他轻飘飘的说道：“不如，你去找周游如何。”
“周游?”赖宣愕然抬头。
“对啊。”强尼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的你可是有盟友的，你忘了吗？去找他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