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江岳。
江岳一撇嘴道:“怎的,泰安府是禁地吗,你能来我不能来?”口中与徐炎斗嘴,手下丝毫不停,剑招灵动,舞起一片剑影将那蒙面人罩在其中。
这是徐炎第一次见江岳真正出手,看他年纪轻轻,但剑法精妙,出招老辣,全无少年人的稚气,比自己不知强过多少,比起那蒙面人也不遑多让,心中不禁大为佩服,也就放下了心。
徐炎从地下捡起那个清兵的刀,远远望了望那个妇人已经奔近城门,心中略微宽慰,却猛然发现城门的吊桥正在缓缓抬起,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守城官军竟是要不顾这些百姓的死活,闭门自守?
眼见越来越多的百姓聚在城下哀哭,溃兵在城下叫骂,徐炎心急如焚,忽的看到谷风的火龙驹在人群中往来驰突,两个清兵左右兜截,就是抓不住他。
他们八旗子弟与蒙古人一样,是生长于马背之上的民族,沙场征战片刻离不开马,是以八旗将士无不爱马如命。谷风逃走时过于慌乱,竟忘了召唤自己的宝马,这些清兵见了,怎能不眼红?但无奈这马性子火烈又灵动异常,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就是抓他不住。
徐炎一见这马,脑中灵光一现,快步赶上前去,迎头拉住缰绳跨上马背。火龙驹一见是共患难的好友,欢腾不已,徐炎也不管它听懂听不懂,伏在他耳边喊道:“带我朋友去城门,拜托你了!”话音未毕来到江岳和那瘦高蒙面人跟前。
徐炎一跃而下落在江岳身前,挥刀挡下那蒙面人一击,道:“骑着这匹马,快去想办法打开城门,救百姓入城!”江岳被他这么一发号施令,一时愣住,若城门关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徐炎不是这蒙面人的对手,他是知道的。
徐炎见他迟疑,急道:“快去!”江岳关心地问道:“你……”徐炎急的红了眼,吼道:“婆婆妈妈地做甚!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江岳一咬牙,跃上马头也不回地就往城门处奔去了。
其实岂止江岳,就连下命令的徐炎自己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打开城门。可他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的,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在这里抵挡这个蒙面人还可勉力为之,可要说去打开城门就无论如何难以做到了。可是江岳不同,自从一路上他为自己疗伤、出头、解困,再到现在救自己于危难,他对江岳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佩服,心里早已不把他当成是蛮不讲理的“疯小子”,而把他看成了患难与共值得真心托付的朋友。他知道江岳武功见识处处远胜自己,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谷风抢了一批官军马匹跑到城边,正碰上这时城上下令拉起吊桥,城下难民溃军你拥我挤乱作一团。谷风抬头一望城楼上,见一名军官正指挥着守城军士一边拉吊桥,一边弯弓搭箭对准城下,口中呼喝道:“清兵将至,总兵大人有令,为防奸细乘虚而入,任何人不得入城!”谷风看清那人面目,大呼:“罗将军!罗将军!”他这一声以内力送出,虽然身处千百人的嘈杂之中,城头上的罗将军依然听到了,趴在城垛上一看,惊讶道:“是谷少爷!”
谷风大喜,又道:“罗将军,在下被困城外,还请一定行个方便,让我进城。我与家父一定同感大恩!”这罗将军面露难色,要说救,总兵大人严令关闭城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入。可要说不救,且不说他在泰安府镇守多年,与谷家父子素来熟识,平日又受了他家不少好处,就说他是泰安府大豪谷老爷子唯一的爱子,冲着他那句“同感大恩”的话,今日若是救了他于危难之中,日后谷虚怀能不厚报?
忽的他一拍脑门有了主意,命人用绳索拴了一个平日盛马料的大筐子沿着城墙放下来,冲谷风喊道:“谷少爷,请你委屈一下,涉水过来,我们拉你上来!”
这下轮到谷风踌躇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堂堂谷家少爷蹲在个牲口筐子里吊上去,泰山谷家的脸往哪里搁,传出去怕不要贻笑江湖?可就在他片刻迟疑的功夫,好几个官军和年轻力壮些的难民已经跳下护城河,朝对岸游去。谷风再不敢犹豫,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只这么一个救命筐子,他不愿坐,有的是人愿坐呢。
谷风他一下子跃下马来,刚要入水,忽然听见背后一声马嘶。谷风身子一震,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心爱的火龙驹。谷风适才心急逃命,竟把它给忘了,本就追悔不已,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欣喜不已,连忙回头一看,却见到那个屡次捉弄自己让他难堪的臭小子正骑在马上。
这宝马发了性子狂奔,前面人群望而生畏,都乖乖避让。江岳侧身顺手抓过一名官军手中的小盾握在手中,纵马来到城门前,此时吊桥已经被拉起一半,江岳毫不迟疑,反而扬鞭催马。那马也当真神骏非凡,奋起四蹄腾空而起。谷风在旁看的既心疼又生气,跺脚暗骂:“火龙驹纵然是异种,也不是天马,总不至于能飞上去。你这厮不知爱惜,若是伤了我的宝马,我定然饶不了你!”
果然,火龙驹纵起足足丈许高,如一道虹越过护城河上空,可是终究还是在离着吊桥甚远处倏然下坠。眼见一人一马要双双跌进河中,江岳忽然从鞍上一跃而起,踏着马头猛一借力,那马被他这么一踏,下落之势更急,如一块落石砸入水中。好在护城河水有四五尺深,火龙驹落水之后并未受伤,在水中翻腾了几下便跃上岸来。
江岳借一踏之势腾身而上又跃起丈余,一伸手攀住了吊桥前沿,顺势一个翻身越过吊桥,抓住左侧一根铁索。他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用上了家传的轻身功夫,姿势曼妙非凡,一时城上城下的人竟都看的呆了。城下的人忘了拥挤,城上的官军也不知放箭拦阻。
谷风在城下看了,一拍脑门,醒悟道:“这是‘天云纵’!我说怎么看他这么眼熟,莫非他是……”却见江岳抓住铁索,如壁虎游墙般沿着铁索向城头攀爬,竟宛如行走平地一般。谷风虽对他心存芥蒂,此刻也不由赞叹:“他这一派的轻功当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