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理的“上市”闹剧还在大堂里嗡嗡回响，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声音，又开始在城市的废墟间，如同瘟疫般蔓延。
起初是零星的传言，说在市中心废弃的世纪广场上，出现了一位“先知”。他能预知怪物的动向，能净化被污染的水源，甚至能通过“神启”获得珍贵的物资。
很快，这传言如同野火般燎原，吸引了大量在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人们开始从各个藏身点涌向世纪广场，如同朝圣。
林凡是从他那只修复了一半、偶尔能刺啦响几声的破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听到关于“先知”的消息的。某个还能勉强工作的幸存者电台，主持人用激动到破音的声音描述着广场上的“神迹”和那位“先知”充满魅力的布道。
“……他称这场末日为‘大净化’，是淘汰劣者、选拔真徒的神圣仪式！只要奉献你的虔诚，奉献你手中多余的物资，你就能得到‘神’的庇佑，在即将到来的‘最终审判’中存活下来，进入永恒的新纪元！”
收音机里的声音充满了狂热。林凡甚至能听到背景音里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整齐划一的祈祷声。
他关掉了收音机，觉得有点吵。
对于这种建立在恐慌和欺骗上的组织，他向来敬而远之。麻烦，而且通常伴随着不理性的集体行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林凡正准备去楼顶检查太阳能板，却在楼梯间被两个面带菜色、但眼神却异常亢奋的陌生幸存者拦住了。他们穿着统一的、用破布条简单缝制的标识，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就是那个一直独自占据这栋大楼的人？”其中一个高个儿开口，语气不算友好。
林凡点了点头，没说话。
另一个矮胖些的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兄弟，别一个人硬撑了。‘最终审判’的日子就快到了！只有追随‘先知’，将身心与物资都奉献给圣所，才能得到救赎！你守着这些死物有什么用？跟我们走吧，去世纪广场，接受‘先知’的指引！”
林凡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在快速评估：拒绝，可能会引起冲突，麻烦。假装同意，会被缠上，更麻烦。
他选择了一种更省事的回答：
“我信佛。”
两个传教者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种答案。在他们的预案里，对方要么恐惧，要么质疑，要么被说动，但“信佛”这个选项，明显超出了他们的脚本。
高个儿皱了皱眉：“佛？那都是旧时代的伪神！在‘大净化’面前毫无意义！只有‘先知’才是……”
林凡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佛祖说了，末世之中，清静自在。不争，不抢，不跟风。”
他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自己刚编的“佛偈”。
两个传教者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佛法”给整不会了。他们接受的培训里，没有应对这种“信仰壁垒”的模块。
矮胖子还想再说什么，林凡已经侧身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径直往楼顶走去，只留下一句：
“二位，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两个传教者看着林凡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他啥意思？”矮胖子茫然地问。
高个儿啐了一口：“妈的，是个不信神的！冥顽不灵！等着在审判中灰飞烟灭吧！”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决定去发展其他“更容易拯救”的灵魂。
林凡缓缓登上了楼顶，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当他终于站定，抬起头时，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从云层中穿透而出，如同一把利剑般直直地刺向地面。这道光芒如此耀眼，以至于林凡不禁眯起了眼睛。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那道光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天空再次被厚重的云层所笼罩，整个世界又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林凡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目光穿越重重迷雾，落在了城市中心的那个模糊轮廓上。尽管他无法看清具体的景象，但凭借着对这座城市的熟悉和了解，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此时此刻，在那个地方正上演着一场怎样疯狂而热烈的集体仪式。
或许，人们会手舞足蹈，尽情释放内心的激情与欢乐；或许，他们会高呼口号，表达自己对于某种信仰或者目标的坚定信念；亦或是，他们会沉浸在音乐和舞蹈的海洋里，忘却一切烦恼和忧虑……
无论如何，那种场面一定是极其壮观且震撼人心的。而林凡，则只是默默地站在这里，遥望着那片喧嚣之地，感受着那份来自人群中的热情与活力。
徐经理在画“上市”的大饼，“先知”在兜售“救赎”的门票。
这个世界，即使在末日，也从不缺少试图建立新秩序、或者利用混乱牟利的野心家和小丑。
相比之下，那个只是默默发布任务、偶尔因为逻辑冲突而宕机的系统，反而显得……单纯可爱多了。
至少，系统的“KpI”是明码标价的，完成任务，就能拿到罐头和水。
而“先知”的救赎，代价未知，回报虚幻。
林凡调整了一下太阳能板的角度，确保它能吸收到最多的阳光。
他还是更喜欢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收益”。
至于“最终审判”？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
只要别影响他准时“下班”，别来烦他，谁爱审判谁审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