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飞快看完那份情报，微微挑眉：“反应有些慢啊。”
虽然她给流民们的地图，基本上都是避开了驿道，走的小路。
但是，毕竟是十多万流民。
当地一县的主官要是有心，肯定能探听到他们的去向。
哪怕是无法自己处理，也该赶紧汇报上去，让上面的人早早拿主意。
但是，事实是，这一路上听到风声的县城无不紧闭城门，生怕有流民围城。
见流民们走远了，只巴不得叫一声“走得好”，更不会去深究这么多的流民会往哪里去。
叶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平王治下的这些官员们不行啊，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季景明笑道，“也是多亏了你先前出手，让杨家和俞家、平王世子和他庶弟斗了起来，平王一时没有心力关注这些事。”
再加上下面的人想着缓一缓、瞒一瞒，所以这时候平王才收到确切情报，知道他那好弟弟安王治下两州受灾的流民，有不少来了他治下的朗州茂县卧龙岭。
卧龙岭那窝山匪的声名在外，这么多人都来了卧龙岭，在外面的人看来，岂不是卧龙岭山匪有意壮大力量？
平王虽然觉得应该是癣疥之疾，却也不敢真的放任不管，怕他们坐大后尾大不掉。
叶蓁立即道：“他们现在点了谁为将？要不要我现在先去把人——”
她手在脖子上横着一拉，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季景明想到了第一次见叶蓁时，那一地尸首分离的情形，先前还有些紧绷的心神莫名一松，笑着摇摇头：
“这种事哪有那么快定下来？他们会先派来使者过来探查一番我们的势力。”
叶蓁：“使者？难不成还想跟我们谈判？”
迟宴点头：“觉得我们颇有势力的话，招安的可能性会很大。
毕竟在平王眼里，我们只是一伙山匪，即使人多了些，占据的也就是卧龙岭这么个旮旯当地盘。
调兵遣将攻打我们不划算，不如给个虚衔招了安，既能稳住我们，还能为以后让我们出兵铺好路。”
能顺利洗白成为朝廷命官，是大部分山匪最愿意走的路。
尤其是封官许愿这种胡萝卜，能把很多山匪钓成翘嘴。
叶蓁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不可能受招安的，我不想ru……咳咳，身上长结节，受不了平王那边的乌烟瘴气。”
然后放松一笑，“回头平王那边来人了，你们只管拖着钓着。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反正这事还有得扯，不影响我明天去巫州。”
季景明和迟宴都轻笑点头：“城主放心。”
等叶蓁走了，季景明看向迟宴，低声笑问：“乐之，我就说城主绝不是那等短视之人，这回你可彻底放心了吧？”
迟宴长舒了一口气：“如此，才不枉我等焚膏继晷，夙兴夜寐建造这卧龙城！”
本来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咕咕”一声肠鸣。
议了这么一会儿事，刚才那几块鸡蛋糕已经不顶事了。
恰在此时，方雁回总算遣人送了食盒过来。
季景明连忙邀请迟宴一同用餐，又忍不住感慨：“乐之，你也该考虑重新找一房妻室了。
不然你那侄女现在比你还忙，一天到晚还着不了家。
你累了一天回家，没有一口热水不说，家里冷锅冷灶的，还得自己动手……”
迟宴瞟了季景明一眼，沉默了片刻。
季景明突然心生警觉：“你看我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迟宴叹口气：“没什么，回头我雇个人回来帮忙操持下家务。”
季景明点头：“让你侄女帮你寻摸个身家清白、手脚勤快的人回来，她比你接触那些流民多些。”
迟宴应是。
只不过，等他回去，才发现这事儿不成，侄女迟星河明天就要跟叶蓁一起去巫州了。
迟宴连夜又赶了几封信，托侄女一并带去，这才去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蓁去盐坊装了大半新出的井盐，就带着迟星河出发了。
巫州，巫江关。
虽然是边关，但是巫江关据巫江天险而守，已经好些年跟一江之隔的巫母国没有战事了。
朝廷借此克扣饷银，军备是隔上几年才挤屎一样挤出一点，甚至粮草，拖延几个月和不足量更是常事。
镇守巫江关的宣威将军苟以道更是大肆敛财，可着劲儿地吃军饷，吃兵士们屯田的出产，越是底层的士兵，越被压榨得狠。
朝廷规定，他们每年的军饷是粟十二石，食盐、酒类和醋定量提供，春装、冬装各一套，鞋、袜各一双。
可这些，都欠了好些年了，别说什么袄啊衫啊的，如今连个裹头巾都没发过。
军中更是常年喝稀粥就酱菜，三月不见干饭，半年不见荤腥。
兵士们想把日子过下去，自然得猫有猫路，鼠找鼠路。
所以，当小队队正付让坐在小酒馆的包间里，怀里揣好杨成治送的一包银子，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后，拍着胸脯就应下：
“出关的事，绝对没问题。杨爷放心，明天就是我们小队值守，你明晚亥时末子时初连人带货过来就行。”
杨成治这才安下心，和手下得力的尹管事陪着付让喝够了酒，又让店家切了两斤酱猪头肉打包给付让带回去后，这才转回了自己租住的一间客栈的独院里。
他带着人过来好些天了，原本是想在巫州打通一条卧龙城井盐的销路。
但是打听完情况后发现，一江之隔的巫母国不产盐，全靠这边的一个大私盐贩子贩盐过去！
杨成治让人悄悄买了那盐回来，那盐颜色发黄，颗粒很粗，入口还有一股苦味，跟他们卧龙城产的井盐根本不能比。
如果能把他们的井盐运去巫母国，再把巫母国产出的红玛瑙和水草玛瑙运到京都——
这一来一回，利润能翻至几百甚至上千倍！
这翻了这么高的利润，能给卧龙城带回多少粮食、布匹和铁器……
杨成治只略一想想，就心神激荡，立即来到巫江关，决定往巫母国那边闯一闯。
他知道这是虎口夺食，但是只要能走通这条路，那被夺食的虎，就可以请城主大人来处理。
杨成治停留这么些天，总算是跟负责守关的一支小队的队正付让拉上了关系。
今天得到了付让肯定的答复，杨成治就知道自己这条路走对了。
有时候，付出几倍利益去打通上面的路子，真不如直接搞定下面的小鬼。
小鬼们还不贪，一手接钱一手办事，爽快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