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父图现世
冰原上的风雪像被抽走了筋骨，渐渐萎靡成细碎的雪沫，在卓玛火葬堆的余烬上打着旋。桑吉跪在焦黑的柴堆前，额头顶着冰冷的冻土，瘦小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眼泪早已冻成冰珠挂在睫毛上。她怀里死死抱着那件染血的藏袍——那是卓玛临终前裹住她、挡下子弹时穿的。雷鸣沉默地蹲下身，独臂抓起一捧混着骨灰的焦土，轻轻撒在桑吉脚边的皮囊袋里：“你阿姐……喜欢看鹰。”
柴堆余烬忽地“噼啪”爆开一点火星。桑吉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盯住那点微光，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件裹着油布的器物：“闻人掌柜……阿姐在冰缝里……找到的。”她拆开油布，黄铜罗盘古朴的盘面在雪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正是我遗落在白骨沟的祖传分金罗盘！盘面天池磁针微微晃动，指向东北方深邃的冰裂峡谷。
明玉的指尖拂过罗盘盘面凸起的青铜夔纹，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凝住：“瑨哥，磁针槽里……”她医用镊尖探入天池底部微隙，“有夹层！”镊尖轻挑，一块比掌心略小的素色丝帛应声剥离。那丝帛薄如蝉翼，纹理密实如织锦，触手冰凉滑韧。帛上用朱砂绘着蜿蜒交错的峰峦，墨线勾勒的冰塔密道如同迷宫，而中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标记旁，一行小楷力透帛背——“闻人靖手摹于光和三年冬”。
“阿爹的字迹！”我抚过那熟悉的“靖”字收笔的锋利勾角，指尖下滑到标记旁一滴凝固的褐色污渍。那痕迹深褐近黑，边缘微凸如干涸的蜡泪——是血迹！陈年血渍渗入丝帛纤维，在雪光下透出诡异的暗沉。“光和三年……”雷鸣独臂撑地凑近，肋下绷带因动作绷紧，“是二十年前！你爹进昆仑那年？”
桑吉突然指向血迹旁一道扭曲的墨线：“这条沟……是白骨沟！”她沾着泪痕的手指顺着帛上墨迹滑动，停在东北角两座并立的尖峰标记上，“阿姐说过……这叫‘双生峰’，藏着雷兽的眼睛……”
“嗡——”
怀中卦盘毫无征兆地猛震！盘底夔牛纹裂痕溢出幽蓝，一道光束倏然射出，将丝帛地图凌空映在雪地上！朱砂线条与卦盘光束交织，最终在东北方凝成两座冰川簇拥的塔形山峰虚影，峰尖一点金芒闪烁如星子——正是双生峰坐标！
“龙眼在双生峰……”明玉声波仪锁定光束焦点，“频率共振……和冰窖青铜门铰链的青铜配方同源！”她猛地看向我，“瑨哥，你爹的血迹是钥匙！”
冰风卷过，桑吉打了个寒噤，怀里的藏袍滑落半角。雷鸣抓起皮囊袋塞进她怀里：“抱紧，暖着！”袋里骨灰的余温透过厚牛皮渗出来，桑吉苍白的小脸终于缓回一丝活气。明玉撕开急救包，酒精棉擦拭她冻裂的手背：“你阿姐给的昆仑玉髓粉还有吗？抹伤口防冻疮。”桑吉默默点头，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牛角药盒，盒口沾着的药粉混着血痂——正是当初为雷鸣清创时刮下的冻疮脓膏残留。
“你阿姐教你采的玉髓？”我蹲下身，接过药盒轻抹在她虎口冻疮处。玉髓粉渗入肌肤的微麻感让桑吉缩了下手：“嗯……阿姐说……雪山是神的药匣子。”她抬眼望向东北方风雪弥漫的深谷，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总去双生峰采药……说那里的冰像琉璃……会唱歌……”
玉珏忽从我怀中飞出！莹蓝光流如溪水漫过丝帛地图，最后凝聚在那滴褐色血渍上。血迹遇光“滋”地蒸腾起一缕淡红雾气，丝帛背面临空显出一列蝇头小字：
“双峰交睫处，雷鼓镇龙睛——逆子若至，碎珏启关！”
字迹焦灼狂乱，墨迹多处断笔，似在极度仓促中疾书。
“碎珏……”明玉一把抓住我手腕，“瑨哥，你爹要你毁掉螭龙玉珏？！”她指尖冰凉，声波仪屏幕波纹因玉珏异光疯狂跳动，“这血迹残留的磁频……和你爹当年失踪时的昆仑地磁暴数据吻合！”
桑吉忽然从藏袍内袋掏出半块乳白色石头：“阿姐在双生峰冰窟里……捡到这个……”石头上黏着一点干涸的绿苔，纹路竟与丝帛血渍的晕染形状严丝合扣。她将石头按向血迹——“喀嗒”一声轻响，血渍如活物般收缩凝聚，最终在石面嵌成一颗血珀般的红痣！丝帛背面的焦灼字迹瞬间消褪，露出底下清晰的朱砂注解：“冰塔林密道，血珀为瞳，天雷为钥。”
风雪呼啸着扑向东北方卦盘光束指引之处。我攥紧黏着血珀的石头，冰棱在掌心融化的冷意直透骨髓。父亲二十年前的热血，与双生峰永恒的寒冰，正在暴风雪尽头无声对峙。
桑吉将裹着阿姐骨灰的皮袋紧紧搂在胸口，风雪在双生峰的虚影中撕开一道苍白的豁口。我握紧那颗凝结着父亲热血与雷泽密钥的石子，冰塔林的轮廓在卦盘金芒中如巨兽脊梁般缓缓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