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啸天看着眼前的女儿,这个本该死在鬼哭崖,或者就算活着也该是疯疯癫癫、名节尽毁的女儿,此刻却好好地站在这里,不仅条理清晰,甚至还学会了借势压人。
借的,还是煞王夜玄凌的势。
这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在了前厅所有人的心头。
太子夜景辰固然是未来的储君,权势滔天。
可煞王夜玄凌,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神,是手握大周最精锐兵权的活阎王。
他的可怕,不在于身份,而在于他从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煞气。
得罪了太子,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若是惹恼了煞王,他真的会让你家破人亡。
云啸天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件事,太子是主谋,他只是从犯,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凶。
可如果煞王真的追究起来,他这个丞相府,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平息怒火的替罪羊。
他毫不怀疑,太子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来保全自己。
“曦儿,你……”云啸天试图找回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却发现那威严在“煞王”二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宋氏和云嫣已经彻底吓傻了。
特别是云嫣,她的小脸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贴在云曦耳边,用以击溃她最后心理防线的恶毒话语,竟然会被她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她更怕的是,这些话如果传到煞王耳朵里……
云嫣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父亲,女儿累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云曦却忽然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她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逼着云啸天立刻给个说法。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
这就是她目前的策略——适可而止。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体里赤炎毒的隐患未除,与夜玄凌的“解药”关系也只是暂时的。
她现在就像一只看似凶猛,实则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狐假虎威,只能用一时,不能用一世。
今晚闹得这么大,目的已经达到。
第一,宣告自己的回归,打破宋氏母女以为她已死的幻想。
第二,搬出煞王这座大山,为自己争取到暂时的安全和喘息时间。
第三,在云啸天、宋氏和云嫣心里,种下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这就够了。
如果逼得太紧,把云啸天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之下,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什么。
毕竟,这里是相府,是他的地盘。
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梳理原主的记忆,来彻底搞清楚自己生母留下的遗产,来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准备。
“女儿想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云吸缓缓说道,“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那个‘听雨轩’。”
此话一出,宋氏的脸色又是一变。
听雨轩是云曦生母,也就是前丞相夫人沈氏的故居,是整个相府位置最好、最雅致的院落。
前厅后院,假山流水,竹林环绕。
自从沈氏去世,云曦越来越懦弱呆笨后,宋氏便寻了个由头,说听雨轩风水不好,硬是把她赶到了府中最偏僻破败的“落霞苑”。
而听雨轩,早就被她和云嫣霸占,成了她们存放贵重物品和私下会客的地方。
那里面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姐姐,听雨轩已经许久没人住了,里面又潮又冷,还是让下人先去打扫一下吧。你不如先去……”云嫣下意识地开口阻拦。
“不必了。”云曦打断她的话,目光转向云啸天,“父亲,我就要回听雨轩。今晚就要。”
她强调了“母亲留给我的”这几个字。
这是在提醒云啸天,那是她生母的院子,是她的地方。
云啸天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看到了女儿眼中的坚持,也感受到了那份无形的压力。
他知道,今晚若是不答应,这件事就没法收场。
煞王那边,他必须得想办法应对。
“……好。”云啸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转头对宋氏吩咐道:“去,叫人把听雨轩收拾出来,让曦儿住进去。里面但凡缺了什么,立刻从库房里补齐!”
宋氏心里恨得滴血,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屈辱地应下:“是,老爷。”
“多谢父亲。”云曦福了福身,便不再多留。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前厅里的三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
云嫣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宋氏的怀里。
“娘,怎么办?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会不会告诉煞王?我们会不会死?”
宋氏抱着女儿,身体同样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怨毒和后怕。
“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云啸天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现在把煞王牵扯进来,你们是想让整个相府都给她陪葬吗!”